高雄鋼鐵人球隊被爆借台灣人頭當股東,幕後金主錢濤為自證非中資,去年底向投審會申請增資,但審查10個多月仍未通過。(合成畫面/取自高雄鋼鐵人臉書、讀者提供)
職籃P. LEAGUE+高雄鋼鐵人隊被爆借台灣人頭當股東,幕後金主實是中國出生、現持香港身分的商人錢濤,球隊原本極力撇清,不過隨著相關事證浮上檯面,錢濤7月終於出面自承,前後已挹注鋼鐵人5000萬元。《上報》調查,高市府去年底要求鋼鐵人簽下切結聲明,承諾錢濤會在時限內通過經濟部投審會增資審查,自證無中資疑慮;然而審查過程中,陸委會、國安局和金管會等單位均表達反對,至今無法過審。面對新球季將開打,高雄鳳山民代齊聲要市府拿出態度,依照切結內容處理,停止租借球館,重啟檢視經營團隊,給球迷一個交代。
高雄鋼鐵人去年成立至今,資金疑雲始終交代不清。原本創隊股東除了獨攬48.15%股份的陳韋翰,還包括5名小股東,多是高雄出身企業家,本土味十足。不過就在去年6月準備迎接首個賽季前,大股東陳韋翰突拋一紙增資合約,預計從原有5400萬資本額增至1億,且指定4600萬由香港無極資本代表黃哲寬全額認購,事後股東要轉讓股份有所限制,唯有轉給「無極資本」、「無極資本之關係人」或「錢濤」不受限。
一旦照該合約進行,原始5名小股東合計51.85%股份,將瞬間降為28%,當時小股東才得知,實質出資且掌控球隊的並非最大股東陳韋翰,而是他的妹夫,中國出生、現持香港身分的商人錢濤,股東們不滿錢濤利用台灣妻舅陳韋翰當人頭「借殼上市」,取得近半股權後,再用增資試圖稀釋原始股東股份,最終並未簽下這份詭異合約。
據掌握,當時2名創隊小股東不滿球隊變樣,隨即撤資退出,由2名陳姓新股東接手,其餘創隊小股東擔憂鳳山球隊被無極勢力全盤掌控,並未賣出股份,事後球隊股權又歷經變化,2名新股東股份,現已轉移到錢濤妻子、從事保養品事業的陳韋樺身上。截至目前,創隊小股東合計剩下33.33%股份,其餘66.67%則在錢濤家人手中。
事實上,鋼鐵人金主和實質經營者是錢濤,在籃壇和高雄政治圈早就不是秘密。球隊內部人士直言,掛名監察人和最大股東的陳韋翰,根本不參與球隊事務,平時都是錢濤親自主掌,與同樣來自無極資本的董事長黃哲寬、領隊陳冠豪堪稱「鐵三角」,從球團高層、球員到基層員工,也都直稱錢濤「老闆」。
早在去年底鋼鐵人爆出中資、港資爭議後,高雄市政府運發局第一時間就蒐集事證,確認錢濤是鋼鐵人實質出資者,並找球團高層來「攤牌」。知情官員說明,主要爭議點在於,現行投資法規不允許「中資」投資台灣運動產業,「港資」經申報審查則可投資球隊。若依照錢濤所言,他已撤銷中國戶籍,是純正的香港人,那當初球隊創立時,他就該以港資正式申報投資高雄育樂公司,而不是借陳韋翰當人頭,繞過投審會審查程序,其做法本就站不住腳。
於是去年底,高市府運發局站在輔導角度,給鋼鐵人「補正」機會,請球隊簽下切結聲明,承諾該球季結束前,錢濤要以個人名義申請增資高雄育樂公司,並通過投審會審查,自證資金無疑慮。事後運發局長侯尊堯也向《上報》證實,當時考量球季已開打,不要影響聯盟賽事,因此與鋼鐵人約定今年6月為時限,若錢濤仍無法通過審查,不能破除中資疑慮,屆時市府會停止租借公家的鳳山體育館。
令人玩味的是,今年6月底《上報》揭露錢濤向投審會提送鋼鐵人增資案後,原本神秘到家、始終否認與鋼鐵人有關係的錢濤,突然「不藏了」,透過5家以上媒體「個人專訪」,自承當初是為了「圓大舅子的籃球夢」,才會「借錢」給陳韋翰,讓陳投資球隊,他更自爆前前後後已挹注鋼鐵人5000萬元,幾乎和球隊資本額5400萬一樣多,是鋼鐵人的「最大債權人」。
然而報導一出,隨即引來外界質疑,鋼鐵人過去面對資金相關疑慮,曾多次強調球隊「沒有任何本國以外的資金」,如今錢濤卻自揭已投注5000萬,且一個人出的錢堪抵所有本土股東,根本是自打嘴巴,對球迷不老實。更何況,該筆用「借貸」名義注入的5000萬,從頭到尾未經過中央、地方政府單位正式審查,資金背後來源究竟為何,誰來把關?此路一開,未來中資、港資或任何外資,都能以借貸形式直接注進台灣,不須審查機制,那還需要投審會嗎?
面對高市府要求錢濤正式申請入股鋼鐵人,球隊信誓旦旦能過審,不過事實上,該案在經濟部投審會審查過程相當不順。《上報》掌握,錢濤在去年底遞件,不少民代為確保在新球季前釐清爭議,不要影響廣大球迷權益,高度關注此案。6月底民進黨、國民黨分別有立委向投審會詢問進度,當時得到相同結果,因有參與審查的部會明確反對,投審會將走「駁回」程序。
據透露,當中反對聲音最大的是陸委會,因陸委會接獲相關檢舉資料,同時掌握到錢濤到台灣以前,在中國經濟活動頻繁,短短5、6年間,曾在中國超過10家公司任職,背景頗為複雜,資金脈絡難以釐清;此外,國安局和金管會也分別就自身業務調查結果,對該案表達疑慮。一名熟悉投審會運作的官員直言,通常一個案子交給7、8個機關審查回覆,當中只要有國安單位表達疑慮,就不可能給過。
然而,弔詭的是,有綠委7月再向投審會確認進度,對方卻改稱正在請錢濤「補件」,投審會8月再召集會議,會中陸委會、國安局仍表達反對意見,但投審會竟不動作,既不通過審查,也不走駁回程序,形同將該案壓住。
一名參與審查的機關代表直言,這案至少開過3次以上會議,每次會中都有部會表達反對,但投審會主席一直不做決定,會議一開再開,遙遙無期,僅不斷要求對方補件,這種狀況非常罕見,從沒參與過這種案子。另有立委質疑,投審會前後態度明顯轉變,是否受到外部勢力干預施壓,導致遲遲不做准駁。
對此,《上報》向投審會詢問進度,投審會一組組長蘇琪彥表示,該案牽涉到許多境外資料,投資人還在「補件中」,沒有具體處理時間表,若投資人愈快補資料進來,就能愈快進到下個階段。他也坦言,該案已補件很多次,但送審單位仍認為問題沒有釐清,因此還在審查中。
值得關注的是,錢濤不只插足台灣職籃球隊經營,今年初更一度想在台南資助設立「美國學校」。一名接觸該案的地方人士透露,當時錢濤一行人找上台南市政府,親自拜會在地立委,表達要出資1億元,捐助設立台南美國學校。但包括教育部、南市府和在地立委對其背後資金來源非常審慎小心,交叉詢問得知錢濤有其他案子在投審會審查中,且有單位表達反對,認為仍無法排除中資疑慮。
儘管台南確實有設立美國學校的需求,但該人士直言,政府和民代要替人民把關,資金來源不清不楚,「我們也會怕耶」,況且台灣本土有興趣投資教育事業、拿得出1億的企業何其多,「為什麼非要這個人不可?」他直說,當時台南市府、在地民代及教育部態度都很明確,就是要嚴謹把關,不能冒任何風險,因此最後並未成案。
而回到高雄鋼鐵人球隊問題,高市府運發局長侯尊堯6月曾向《上報》表示,鋼鐵人確實有簽署切結聲明,當時要求錢濤要在賽季結束前通過投審會增資,自證資金沒有疑慮,若時間到了仍無法過審,市府無法替它背書,之後不會再租借公家的鳳山體育館,錢濤必須親自出來說明原因,給球迷一個交代。他也強調,運發局不會再拖過一個球季,新賽季開打前,無論投審會是否有結果,一定會處理。
如今距離上個球季結束,又過了3個多月,PLG新賽季將在11月開打,《上報》再次詢問運發局態度,侯尊堯僅表示,要再向投審會確認審查狀況,了解進度後,內部會有一些討論。
事實上,不只是球場租借問題,內部人士點出,鋼鐵人5400萬資本額,截至去年底就已燒掉大半部分,球隊又遲遲無法增資,實質上是靠著「特定人士」的借貸在經營,這樣的資本結構並不健康,且錢濤自稱是球隊「最大債權人」,若如他所言已投注5000萬元資金,債務幾乎要等同資本額,哪天當他不再借貸,資金斷炊,教練、球員及員工權益如何保障?
面對鋼鐵人棘手問題,高雄鳳山立委許智傑直說,最客觀的做法就是照切結內容去走,那是鋼鐵人球隊自己的承諾,什麼時間點應通過審查,如今沒有做到,運發局有所本,就該照白紙黑字處理,現在已經10月了,不能一直拖下去,新球季開打前應好好做出決定。
不僅如此,鳳山在地跨黨派議員,也有一致看法。無黨籍議員黃捷說,她上會期曾質詢鋼鐵人資金問題,當時運發局回覆,若鋼鐵人送投審會一直沒結果,該球季結束後,市府仍會有相關處置,包括行政資源和場地租借部分。她認為,市府有把關義務,既有資金疑慮就要當機立斷,若運發局不照切結內容去執行,恐有怠惰疑慮。
黃捷強調,儘管大家鼓勵高雄要有在地球隊,也欣慰看到職籃在高雄發展,但提倡運動的本意,不該因球隊資金疑慮失了美意,盼運發局善盡把關職責,因為這筆資金已實際進到球隊裡了,每次都用補救的,亡羊補牢也不一定補得到。
「這件事一拖再拖,懸而未決,對球迷是最大的損失!」民進黨議員林智鴻點出,香港已經不是過去的香港,港資也不是過去的港資,這是社會普遍的認可,香港已經是中國香港了。球隊一直無法破除資金疑慮,市府就該重啟檢視當時申請的各項條件和程序,重組經營團隊,才是對球迷最大的保障。他直指,中央有中央部會的工具,市府也有市府的工具,運發局不能說要等投審會結果,一直不作為,這是推託之詞。
國民黨議員鍾易仲則說,投審會遲不做決定,到底碰到什麼問題,應對外說清楚,高市府也要有積極作為,「不能一直等下去啊,這樣很不負責!」若原本球隊經營者資金有疑慮,也可能找到其餘適合經營者,讓球隊繼續運作下去,並不是做出決定就會影響球隊存亡,高市府要有配套解決問題,拿出態度來面對。
針對錢濤申請增資遲未過審,《上報》詢問鋼鐵人回應,球隊委請律師王晨桓回覆,目前案關增資申請案,尚在主管機關審議中,公司完全尊重主管機關的審查權限。鋼鐵人基於永續經營理念,對於財務及營運等均有長遠規劃,務求培養出一支有理念有實力的球隊,為台灣體育發展奉獻心力。
至於錢濤自爆挹注鋼鐵人5000萬,遭質疑與球隊一貫主張「無本國以外資金」說法矛盾,是否要向球迷說明清楚?又該筆資金未經政府審查,球隊如何把關來源?王晨桓表示,鋼鐵人營運資金,每一塊錢均屬合法有據,且均投注於球隊相關事務,請有心人士切勿訛傳。鋼鐵人歡迎任何正派投資人或熱心籃球運動人士,共同為台灣打造健康友善的體育環境。
對於鳳山民代認為運發局應按照切結內容執行,停止場館租借,重新審視經營團隊,王晨桓則回應,鋼鐵人並未切結於今年6月通過投審會審查,案關增資案本公司並非申請人,且事涉主管機關權限及審理時程,本公司充分尊重。盼望各界共同支持愛護屬於台灣,屬於高雄的鋼鐵人,也感謝各界這一段時間對高雄鋼鐵人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