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蘭總理馬琳說:「解決烏俄衝突的方式就是俄羅斯離開烏克蘭」。(美聯社)
8月16日,《華盛頓郵報》刊出了一篇澤倫斯基專訪,這可看做開戰六個月來,澤倫斯基一次階段性報告,但同時得到烏克蘭人民和西方國家多數支持的澤倫斯基,卻因此遭到罕見的(國內)批評,原因正是其中出現了一段問答。
主要就在澤倫斯基透露了,他們至少半年多前(2021年10月)就知道烏克蘭可能遭到俄羅斯入侵,包括占領民用國際機場,儘管當時他曾請求盟國預作支援,卻沒有同一時間明確警告自己人民即將而來的危機。專訪刊出三天後,《華郵》再跟進寫下一篇後續報導,標題是:澤倫斯基因未能警告戰爭而面臨大量批評。
也就是說,澤倫斯基被批評,並不是因為他不接受俄羅斯開出的不攻打條件,或是帶兵不利,讓烏軍陷入凶險,而是身為國家元首,怎麼會在去年秋天戰爭迫在眉睫的時刻,沒有立刻警告民眾。當然,這又因為澤倫斯基在當時專訪中提到,如果(提早警告戰爭)讓烏克蘭陷入恐慌,可能會造成民眾出逃,徒增國內混亂,進而導致烏克蘭經濟崩潰,如此從去年10月起,烏克蘭一個月恐怕就要損失70億美元,這會讓俄軍三天就把烏克蘭攻下了,所以他選擇對民眾淡化戰爭即將發生的訊息。
批評的聲音,一部分是認為他怎麼可以為了「經濟因素」(擔心民眾自保出逃讓經濟崩潰),而沒有讓民眾預作準備自我保護(包括逃離可能的戰區),簡直置國家經濟於人民生命之上。另一部分人則認為澤倫斯基是在「羞辱」烏克蘭人,因為就算知道戰爭即將發生,他們不僅不會逃跑,還會為了保衛國家預作準備,並藉此減少接下來可能的傷亡。澤倫斯基為了「穩定民心」,沒有及早讓全國進入軍事戒備狀態,等於讓許多人(尤其烏東)是在沒有意識戰爭已來到家門口下,於戰事之初平白犧牲。
當然,這些批評的主力,絕大多數存在於原本就和澤倫斯基站在對立面的反對黨陣營,在澤倫斯基國際、國內聲望同時達到高峰的時候,一次「戰爭六個月回顧」所透露的「失策」,自然為反對者找到了批判的標的。但我們其實也可理解到,澤倫斯基無論怎麼做,反對他的人總是能找到理由。
假如澤倫斯基在2021年10月,即根據情資(主要美國中情局)發布全國軍事戒備,烏克蘭的確有可能提前發生大規模逃難潮,烏克蘭的經濟也可能崩潰,而後俄羅斯便得以輕取基輔。那麼,這情節一旦發生,是否反而是澤倫斯基更嚴重的誤判?二者,如果烏克蘭人對可能的危機預先做出高強度防禦反應,則以當初反澤倫斯基(尤其烏東)的國內人士,是否同樣會跳出來抨擊澤倫斯基製造「亡國感」,說他以軍備動員挑釁俄羅斯,進而「悖離了和平可能的路線」。
可以說,當一個弱勢國家被軍事強國盯上,身為被侵略一方的領導人,不管怎麼做都會被批評,不警告,會被說成置國家經濟於人民生命之上,警告,會被說成製造「亡國感」、挑釁、沒有「窮盡和平途徑」,不反抗,會被說成投降,反抗,會被說成「把人民帶向戰爭」。
不過,烏克蘭之所以直到今天都沒有垮掉,甚至在這篇讓澤倫斯基飽受批評的專訪之後,還一寸一寸收復失土,澤倫斯基還在帶領烏克蘭奮戰,且仍是絕大多數烏克蘭人心中無可非議的民族英雄,相較於俄羅斯、普丁此刻在國際上已達到極其惡劣的形象,澤倫斯基獲得的則是高度正面的評價和支援,烏克蘭人也相信自己最終能趕跑俄羅斯。
這便又說明了一件事,國家面對威脅,內部意見爭論在所難免,但「戰爭」的起源是什麼?「和平」的本意是什麼?「止戰」的關鍵是什麼?一旦釐清,被侵略的小國或許依然面臨嚴苛考驗,但至少價值不必因此是錯亂的。就像對於如何結束這場戰爭,已沒有人會反對芬蘭總理馬琳說的:「解決烏俄衝突的方式就是俄羅斯離開烏克蘭」(她這段簡短談話經芬蘭公共廣播公司 YLE在推特轉貼,隨即得到超過400餘萬人觀看)。
Finnish prime minister Sanna Marin was asked about a potential off-ramp for Russia to end the war in Ukraine. Her reply: pic.twitter.com/VblWxkMuFc
— Rikhard Husu (@RikhardHusu) October 7, 2022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