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登基的過程比較「科學」，登基後，玄燁對西方傳教士，如湯若望、南懷仁等人帶來的西方科學很感興趣。玄燁到底何時開始接觸西學，目前時間已經不確定，不過他學西學的目的倒是很明確，緣於一場曆法之爭。

欽天監原本是個很厲害的部門，當年元朝時期元大都的建造者們如郭守敬等人，很多是這裡出來的。但從明朝開始，欽天監這個原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部門開始變得不太重要，朱元璋把宮裡很多冷衙門都搞成世襲制，欽天監的水準簡直不忍直視，說得好聽點叫不專業的天文學家，更直接點就差戴個墨鏡算命了。

明朝時，大家都習慣這群廢物划水，反正有了天災，皇帝第一個背鍋，輪不到欽天監的小雜魚。清朝進關後，沒那麼強的「天人感應」觀念，覺得這幫人能預測天象，真神。正好那時，西洋傳教士湯若望等人說自己能預測天象，還編了一套天文曆法《時憲曆》。

這下欽天監不幹了，我們做這一行那麼多年，你一個外來和尚居然敢在這裡鬧事。要是明朝，說不定這群西洋人就被內閣文臣們給踹了。開玩笑，還指著欽天監這群神棍嚇唬皇上，你們來湊什麼熱鬧。

當時的皇帝還是福臨，不信這個，大家光靠嘴沒用，明朝就是這麼亡的，得憑本事來。在滿洲上層的授意下，湯若望和欽天監的老大楊光先比劃一場，不用算什麼日食、月食，大家比賽測試太陽影子的長度，就在午門門口，大臣們集體參觀。

最後的結果不用說，湯若望尺子圓規往那裡一擺，立刻出來了，楊光先哪會這個，總不能拿個「仙人指路」的幡在那兒豎著，於是就被比下去。

科學不夠，摺子來湊。楊光先開始上奏摺，這事楊光先做得可太溜了。正好那時趕上皇帝交替，一直信服湯若望的福臨逝世，楊光先就上了一封《請誅邪教疏》，裡面乾脆說湯若望「借曆法以藏身金門，窺伺朝廷機密」，等於把傳教士定義為「邪教＋間諜」。那時玄燁說了還不算，四個輔政大臣加上其他官員也不懂這個，大家靠摺子說話。

這回湯若望不知所措，耶穌和牛頓都沒教過政治鬥爭，他糊里糊塗地被下了監獄，雖然太皇太后發話，因此沒有當場處死，但老頭一把年紀，沒多久就死在監獄。

這件事應該給了玄燁很大的衝擊，在農業社會，曆法是非常關鍵的一種東西，朝廷裡卻沒一個人懂這個。他後來對孩子們說：「朕幼時，欽天監漢官與西洋人不睦，互相參劾……奈九卿中無一知其法者。朕思己不知，焉能斷人之是非，因自憤而學焉。」這真的是學霸才有的邏輯：我不懂，沒關係，那我就把這個搞懂。

玄燁對西方科技的學習，從小時候一直持續到晚年，涵蓋了醫學、數學、天文等多個科目，而且能夠做到學以致用。

在醫學上，從康熙朝開始，太醫院裡單獨設立「痘診科」，專門用來醫治天花，估計是童年陰影太強烈。玄燁引入牛痘接種的方法，而且先在宮裡普及後，再往外大規模推廣。之後還引入西藥「金雞納(奎寧)」，用來治療瘧疾。

數學和天文方面則是玄燁最初學習的動力，後來拜湯若望的學生南懷仁為老師，之後的傳教士們記載「帝雖年幼……尤酷嗜西學……欲懷仁為之解說利瑪竇神甫所譯歐幾里得《幾何》前六卷」，估計玄燁數學水準相當高，起碼某些方面參加高考問題不大。

後來他非常為此感到自豪，和當時民間數學家梅文鼎見面時，玄燁對其書中的一些問題表示「朕留心曆算多宣武門教堂，由湯若望主持建造，其被誣陷下獄後一度被毀，康熙帝為其平反後重建康熙御製鍍金量角規年，此事朕能決其是非」。

以上這些幼年時期的學習，都發生在紫禁城的懋勤殿內。現在一說清朝的皇家教育都在上書房，康熙時還沒這個說法，上書房是雍正時期才有的，康熙朝時，皇帝都在懋勤殿學習，就是乾清宮偏殿仁德殿的右手邊，玄燁在這裡度過六年多的學生時光。

這六年間，外朝的政治格局也悄然發生著變化，福臨臨終前留下的四位輔政大臣開始慢慢走向分崩離析的局面。

*本文摘自《大清紫禁城：從愛新覺羅稱霸華夏到王朝輓歌》，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翟晨旭
 

景德鎮學院文物鑑定與修復專業畢業，主修陶瓷史和明、清古文物鑑定修復，策劃主編歷史文物期刊《陶泉文苑》，並被北京故宮博物院、南京博物院等各大博物館認可。在考古實習工作中走遍中國許多省市，接觸到大量一線的古器物標本，對各地博物館和考古工作有深入了解。
 

著有《大明紫禁城：從草原霸主逐鹿中原到煤山自縊》、《大清紫禁城：從愛新覺羅稱霸華夏到王朝輓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