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只是開端;做,沒那麼簡單
音同此聲‧聲同此景
自助理一路做到音效師, 2015年以「中影製片廠聲音部副理」一職被迫退休的胡定一,40年電影人生雖然中止在歷史因素的無奈巧合,但在「擬音」(Foley)領地裡,他早寫下無以磨滅的篇章。
1952年出生於台南衛民街,胡定一五歲時父親病逝,「他是憲兵中校退伍,病逝後他軍校朋友建議我們搬到台北互有照應,我們申請『眷舍對調』搬往建國北路、南京東路『建國新村』,就在今天『袖珍博物館』附近。」
與「電影」首次接觸
與「電影」第一次接觸,來自孩童時模糊記憶,「那是日本軍營改造的眷村,每人家裡都有多隔幾間房間租人、有時也租給劇組」,胡定一回憶,他還記得有個國外劇組來建國新村拍紀錄片,需要小朋友當人肉布景,他就在那邊坐著不動當臨演一下午,「年紀太小完全看不懂他們在幹嘛,只知道坐一下午就有50元可以拿。」
退伍後投考中影,一開始只是胡定一的人生備案。
「退伍前我哥在《中央日報》看到中影招考,建議我在金門待退沒事,拿幾本書邊念著準備也好,那還是明驥當中影廠長的年代。」
800人取40人
當年胡定一考了國文、英文、三民主義、化學,「投考時不分類科,三民主義是必考題,考化學是因中影有沖印部」,他從800人考試脫穎而出成為40人錄取名單。
「我其實想考大學,只是未錄取」,胡定一沒有太把日後業界覆於其上的「國寶級擬音師」美譽看太重,「姊姊、妹妹畢業於北一女,哥哥也是建中、台大,家裡3個小孩都念到碩士畢業,就我一個高中畢業。」
1975年退伍同時報考「大學夜間部」與「中影」的胡定一,分數差之毫釐同「大學」之門擦身而過,卻與電影世界擦身相遇、交錯輝煌人生,一腳踏入「錄音」領地,浸淫40年一步未離。
「跟現在很像,即使你大學念電影,也不會教什麼錄音、音效,到業界每人都歸零學起,從場記、助導、副導、導演陸續爬」,起初胡定一考進中影想主攻攝影,無奈因近視止步,「有時鏡片起霧容易失焦(out of focus),學長要我改在燈光或錄音擇一,就選了『錄音』跳進來。」
學徒日子
當學徒的日子,胡定一早晨8點半一定抵達辦公室,「把真空管打開暖機預熱,那還是類比訊號年代」,他稱中影師傅嚴厲但不打罵,所受日本教育讓師徒一脈都有高度紀律,「老師傅9點到就好,但8點40就看他們都在辦公室出現。」
暖機完成,胡定一跟著師傅開始一日生活,「有片子進來一路做,助理人手不夠時,早班是你,晚班也是你」,胡定一最晚曾工作至凌晨3點,「師兄大約深夜11點下班」,但隔天仍準時8點半開工。
「早期台灣有4組專做Foley的團隊,台北那時錄音室很多,國片也興盛、片源豐沛,一年1、200部都要大量配音員、效果班」,當年那4個效果班若來中影做片,胡定一的師傅都告訴他「沒事就去聽一聽」,胡定一聽進去了,開始在旁觀看、低調筆記認真學。
逐步淘汰的年代
80年代初期,侯孝賢、楊德昌領軍台灣新浪潮電影時代開啟,Foley逐漸被淘汰,「那時想要什麼,自己就在現場加一點聲音進去錄就好」,效果班一個一個被迫收攤。
堅守Foley領地的胡定一因在中影任職,「我是幸運的,中影片源雖然沒落,至少有固定量可接。」多年後時移勢轉,胡定一仍受不少導演愛用,持續邀他為《翻滾吧!阿信》、《總鋪師》、《德布西森林》等作品精製擬真聲音。
最終靜謐
「哪一行都是技術學越多,對自己越有好處,學到都在自己身上,沒人搶得走,只要你沒偷懶,用力學,不管你做放映、聲音剪接、錄音、Foley每一塊都是一樣,撐過都是自己一片天。」
就在電影製作架構的崩解瓦礫之下,自1975年首部Foley作品《八百壯士》到近期熱夯國片《白蟻》、《目擊者》,胡定一孑然一人,迎向「台灣碩果僅存擬音師」的最終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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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陳怡杰 攝影:李昆翰、葉信菉 影音:蘇依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