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美國眾議院議長裴洛西舊金山住家被歹徒侵入，她的丈夫保羅‧佩洛西遭到鐵鎚襲擊送醫救治。警方逮捕的嫌犯正在接受調查，事件動機、始末還在釐清。因適逢美國萬聖節周末，前總統川普的兒子小唐納德‧川普於是刻意以這一事件作為惡作劇素材，立即在個人IG貼出一張同時出現內褲和鐵鎚的圖片，標題寫著：「準備好我的保羅‧佩洛西萬聖節服裝囉」（Got my Paul Pelosi Halloween costume ready.）。羞辱的成分應該占大多數。

過去，美式幽默用以譏諷、嘲笑政治人物，代表了對權力者的平視和無懼，川普在位期間，許多看不慣他治國和為人風格的漫畫、塗鴉及飾品創作源源不絕，當然，川普支持者也從不甘示弱，同樣對民主黨人極盡嘲諷之能事。直到川普的死對頭裴洛西的丈夫在家中遇襲，再又證明兩者間幾無轉圜的敵意。川普本人連口頭上譴責暴力都免了，而是以「如果你把鐵鎚換成紅色羽毛圍巾，你可能瞬間成為拜登」回應自己兒子的貼文，並未顧及入侵議長住家行兇的嚴肅性，以及裴洛西的丈夫還在醫院。

此外，就在裴洛西丈夫在家遇襲前一天，正尋求連任的共和黨眾議員湯姆·埃默才在推特發布了一段影片。內容是他在靶場持槍射擊的畫面，影片標題是：「和@KellyCooperAZ以及@JackBergman_MI1一起行使我的憲法第二修正案權利吧。用13天創造歷史，讓我們FirePelosi。」

就選舉論選舉，「FirePelosi」的意思，當然有透過這次期中選舉將她從眾議院議長寶座拉下來的意思。問題是，就像哥倫比亞廣播公司「Face the Nation」主持人隨後在節目上質疑的，就算是反對裴洛西，希望能在期中選舉時擊敗她，那麼，把「自動步槍射擊畫面」和「FirePelosi」擺在一起究竟什麼意思？

Enjoyed exercising my Second Amendment rights with @KellyCooperAZ & General @JackBergman_MI1.

13 days to make history. Let’s #FirePelosi. pic.twitter.com/QgSpjkApIz

— Tom Emmer (@tomemmer) October 26, 2022

以今日美國的政治、社會對立氣氛，無論小唐納德‧川普的「內褲、鐵鎚」貼圖，還是湯姆·埃默的「自動步槍、FirePelosi」，恐怕都難再以單純欣賞美式幽默角度一笑置之。縱使這兩則貼文未達社群媒體對「鼓動暴力」的警示，不過，要說它已踩在灰色地帶，而且很可能在不直接訴諸暴力，卻助長羞辱、惡意，進而帶動仇恨下，有很大機會將刺激極端情緒者終究訴諸暴力，其實並不為過。

2021年1月6日，川普在推特發文稱衝入國會大廈的支持者是愛國者（接連兩天），以及宣布不參加拜登就職儀式（暗示選舉不合法），因為他位居總統高位，還是選舉當事人，如此發言，就不能說不具備高度煽動性，Twitter就是以「由於存在進一步煽動暴力的風險」，宣布永久暫停川普的帳戶。

直到這回馬斯克正式收購推特，川普帳號會不會回到推特又成討論話題。不過，在這之前，馬斯克先在裴洛西遭襲事件發生時，轉貼了一家媒體所寫的「陰謀論」，他在推特上的標題是：「有那麼一點點可能，其實這起事件背後還有更多故事」，然後附上《聖塔莫尼卡觀察家》（Santa Monica Observer）一篇文章，暗指保羅‧佩洛西是因為和一名反LGBT人士起爭執，才遭到報復。一來，這篇文章很快被事實查核網站 Media Bias/Fact Check評為「可疑內容」，更完全不符警方初步調查結果，馬斯克便在幾小時內將這篇貼文刪除。只是，馬斯克1.12億的推特追隨者中，已有2萬8千多人轉發了它。

為什麼當初馬斯克欲收購推特，到今天正式成為推特老闆，有這麼多美國人對社群言論走向愈發擔憂？原因就在馬斯克雖自詡為百分之百言論自由捍衛者，但他的言論責任感，恐怕遠遠不及個人影響力。網路上先貼文、再刪文的行為並非罕見，只是如此動見觀瞻的意見領袖對一個顯然值得懷疑的文章，竟也不假思索輕率轉發，則相對獨裁者箝制言論自由，同樣將也會對社會文明造成另一面向的破壞。

推特最初本意之一，無非想藉由幾句短語，讓你知道其他人在做什麼，從而豐富你的世界。當年祖柏克對於臉書的發想，也只是要同學比較照片中的兩個人誰比較性感。今日社群媒體發展，讓人想到當年瑞典化學家諾貝爾有效改良火藥破壞力，本是為貢獻人類發展建設，卻被軍火商移作製造武器，他才以創立諾貝爾獎作為自我救贖，今天的推特、臉書，是否也該有類似的懺悔？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