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期中選舉今天完結，結果攸關拜登後兩年任期的順逆。另一個受人關注的焦點，就在川普是否已為「回歸」開始起跑？相較共和黨檯面人物，儘管面對多項司法調查，川普無疑仍是共和黨中聲量最突出的一人，他動作頻頻捲土重來，並把這次期中選舉視為自我人氣測試，過程則顯然鼓舞了他不少。

過去兩年，拜登執政內憂外患，可謂焦頭爛額，但共和黨同樣不輕鬆，其中之一便是橫梗眼前的「川普因素」依舊令該黨禍福難料。當下共和黨內部的分歧，似乎已非以往上層政策的原則或路線之爭，卻是顧忌基層選民力量，而在挺川、不挺川的態度上屢屢糾結。在本次選舉初選角力上，川普已證明自己還是有拉抬或壓制同志的本事，例如懷俄明州共和黨眾議錢尼，不就因為反對川普，才初選就被選民踢出局。

若說共和黨隱然分裂成「挺川派」和「不挺川派」，應不為過。但既然同黨之中，川普無論黨內還是全國支持度仍一枝獨秀，大家為什麼不齊聲「挺川」？問題就在「挺川」代表了什麼，是支持川普擴大政府支出，揚棄財政保守主義？還是不再偏好自由貿易，轉而專注公平貿易？亦或是同意美國應迴避傳統軍事上的對外影響力？兩派選擇題似乎沒那麼「高階」，因為挺川、反川指標，很大程度是在認不認為2020大選有舞弊，是不是民主黨偷了川普的選票，以及選票機器有無作假，乃至，1月6日選民闖入國會，是愛國精神還是反民主暴動。

美國選舉（投票）方式堪稱全球最複雜，它也是極少數將選民登記責任比重大幅加諸在選民自己身上而非政府的國家之一，所以，一旦社會（政黨）信任崩解，選舉的複雜性就更難駕馭，諸多陰謀論自然有很大揣測空間，縱然是選務瑕疵，也有可能滾雪球地被視作一場瞞天騙局，這就是為什麼美國2020大選陰霾一直飄不走的原因。

且因為民主黨施政不利，已徹底惹惱共和黨人，他們對2024取民主黨而代之十分心切，基層選民理所當會將熱情投注在「最有可能勝選」的人身上，即川普。但基層挺川普是一回事，那些在政壇打滾多年，一路相伴美國民主遊戲規則成長的共和黨政治人物，難道有辦法跟著輕易否定2020的選舉？或者無視川普言行的失格乖張？

有些評論者一度把當下「不挺川」的共和黨人歸類為「溫和派」，這當然是為方便區別挺川陣營經常表現出的火爆激情，只是事態發展，恐怕也不只是黨內激進、溫和路線的競爭。9月，前共和黨眾議員史密斯便曾投書《紐時》，感慨萬千地說「溫和的共和黨人幾無容身之地」。他的意思是，過去30年來共和黨的變化和走向，明顯有愈來愈屏除黨內溫和自由派的跡象，同時間則是極端右派的抬頭與接管，直到川普旋風為他們帶來無窮希望，如今，他們再因為川普，成了極端的選舉否定者（2020）。也就是說，激進派已未必是「政策激進」，而是以有沒有站在川普一方當作界線，例如，期中選舉激戰期間，當歐巴馬大聲疾呼不能讓共和黨參議院領袖麥康奈爾坐上參院議長寶座時，川普早也炮口對內，說「麥康奈爾必須退下領袖位置，他已經是美國有史以來共和黨任期最長的領袖」，原因無非麥康奈爾沒有在大選爭議中力挺他。對一個黨來說，無論對川普評價如何，「黨內互打」至此，其實已是很大的警訊。

如果說，因為民主黨把國家「左派化」，進而惹怒了共和黨人，認為那將嚴重侵蝕美國立國的基石，那麼，共和黨「擁川派」為整個黨帶來的質變，實則也為這個國家帶來另一隱憂，尤其他的政治語言，諸如在公開演講中指責民主黨人「像狗一樣」在選舉中作弊，辱罵對手是「病人」，皆是相當具破壞性的黨派鬥爭風格，加以經常夾帶謾罵、陰謀和鼓動暴力，對美國政治文化是好是壞，答案應該不證自明。

因此，經由一場期中選舉，川普或者充足了能量，蓄勢待發，但「川普風格」也再次為共和黨造成內部激盪。麥康奈爾之前曾預判，2024共和黨總統黨內初選應該會「非常擁擠」，果真如此，對共和黨來說，說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