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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死不學當地語言!蘇聯解體多年 俄羅斯人在愛沙尼亞仍自覺高人一等

法蘭西斯.塔朋 2022年11月16日 07:00:00
參加遊行活動的愛沙尼亞少女(2014 © Troy David Johnston , Drumming Girls DSC0761 4623x3122 @ Flickr, CC BY-SA 2.0.)

參加遊行活動的愛沙尼亞少女(2014 © Troy David Johnston , Drumming Girls DSC0761 4623x3122 @ Flickr, CC BY-SA 2.0.)

雖然蘇聯已經退出,但俄羅斯人仍待在愛沙尼亞境內,全國有超過四分之一屬於俄語族群(Russophones),亦即以俄語為第一語言的人。

 

當我在兩年後重返愛沙尼亞,我搭車到拉斯納麥埃(Lasnamäe),一個位於塔林市郊的俄語社區,到處都是方正、灰暗又乏味的高樓,十一萬居民中有三分之二是講俄語,多數都是在蘇聯政府鼓勵人民遷移至愛沙尼亞時搬來的。我在車上坐在一位圓臉的金髮女孩旁邊,詢問她對塔林的看法,她苦悶地說:「塔林很無聊。」

 

「為什麼?」

 

她用濃厚的俄羅斯腔調回答:「只不過是一堆賭場、觀光客和餐廳。」

 

「聽起來很像拉斯維加斯。」我咕噥著。雖然她跟綠巨人浩克一樣溫柔,我還是繼續問:「那你覺得愛沙尼亞人如何?」

 

「愛沙尼亞人只是一群騙子,他們都會說謊,總是假裝對你好,但你一轉身他們就翻臉,你不能相信他們。俄羅斯人很誠實,他們會說出內心真正的想法,我們很友善,很熱情。」她語中帶有憤怒。

 

「你認為俄羅斯人應該學愛沙尼亞語嗎?」我問。

 

「不要!我們為什麼要學?俄羅斯人在愛沙尼亞明明就是多數族群!」

 

 

這就錯了,俄羅斯人只占愛沙尼亞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五,她會這樣想有兩個可能原因。第一,俄語族群通常都活在自己的小圈圈裡,到處都是俄文的標誌,大家都講俄語,多數人都沒有愛沙尼亞朋友,只看俄語電視節目,只去俄羅斯人的市場買菜,所以他們自然很容易高估俄語族群的人數。第二,俄羅斯人很不信任政府,如果你在共產主義下生活了七十年,也會變得憤世嫉俗,人們普遍認為政府講的都是反話。

 

問題是,為何俄羅斯人不願意學愛沙尼亞語?

 

愛沙尼亞人將俄羅斯人視為不受歡迎的外來移民,俄羅斯人則認為這原本就是他們的地盤。所以到底誰是對的?他們都沒有錯。打從史書有記載開始,愛沙尼亞境內就有俄羅斯人,事實上,許多邊界城鎮都有大量俄語族群,因為他們已經在那些地方相傳了無數世代。俄裔居民維克多(Victor)告訴我說他的家譜可以往回追溯七代,他的祖宗都是來自同一個愛沙尼亞小鎮。

 

另一方面,蘇聯政府曾鼓勵數萬名俄羅斯人移民到愛沙尼亞。一九三二年,愛沙尼亞的俄羅斯人口只占百分之八點二,到了一九八九年,這個數字已膨脹超越三成。簡言之,今日住在愛沙尼亞的俄羅斯人當中有些家族已在此地扎根一千年,有些則是上星期才剛搬進來。

 

那些家族已經根深柢固的俄裔後代不認為自己有必要學一個新語言,瑪玉的母親認為還有另一個因素,她說:「俄羅斯人覺得他們既然解放我們脫離納粹統治,我們就應該心存感激,他們不認為自己占領了愛沙尼亞,反而自以為是在幫助我們。他們不想學愛沙尼亞語,因為我們欠他們一個人情。」

 

俄裔居民也自覺被政府貶為次等公民而非常憤慨,我在轉車前往拉斯納麥埃時,一位俄羅斯母親告訴我:「愛沙尼亞人是法西斯主義者。」

 

 

「為什麼?」我問。

 

「他們想趕走我們,關閉俄語學校,甚至不給我們護照。」她帶著五歲的女兒起身準備離開。

 

「為什麼不給呢?」

 

「他們就是法西斯主義者!」她尖叫著下車。

 

我離開座位,走向巴士後方三位高大的二十來歲年輕人,對他們打招呼:「嗨,你們是愛沙尼亞人嗎?」

 

「不,我們是俄羅斯人。」他們回答。

 

「你們是不是在愛沙尼亞出生及長大?」

 

「是。」

 

「你們有沒有愛沙尼亞護照?」

 

「沒有,他們不給我們,所以我們沒有公民資格。」

 

「你們有沒有俄羅斯護照?」

 

「沒有。」

 

「學校會教你們愛沙尼亞語嗎?」

 

「會,但我們討厭它。我們沒在學,我們不喜歡這個語言。」

 

 

俄裔居民必須學會基本愛沙尼亞語才能取得公民資格,但許多人拒絕學。尤莉亞也是在這裡長大的俄裔後代,她告訴我:「俄羅斯人自己選擇搞分裂,他們不想融入。這很困難,我認為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

 

愛沙尼亞剛宣布獨立時,護照的發行條件很苛刻,申請人不僅需證明自己在愛沙尼亞已居住多年,還必須精通愛沙尼亞語。起初語文測驗很難,經過俄羅斯人的多年抗議才變簡單。

 

艾莉莎.阿弗提納(Alissa Avrutina)精通多國語言,但每當政府修改申請條件,她就必須重新考試,「我已經重考了四次!我已經花了三百元上課幫助我通過考試,現在又得再考一次,因為有些雇主希望我能通過最近的一次考試,這真是惱人。」

 

艾琳娜.林德(Alina Lind)覺得愛沙尼亞護照的申請條件比西方國家嚴格,經過八年折騰,她終於取得護照。在那之前,她只有外國人士護照。俄羅斯政府准許持有外國人士護照者免簽證入境,此舉激怒了愛沙尼亞政府,因為這會降低俄語族群學習愛沙尼亞語的動機。

 

列夫.耶弗列策夫(Lev Jefremtsev)年僅二十二歲,但他認為自己不需要愛沙尼亞公民資格,「我若持有愛沙尼亞護照,每次去俄羅斯探親就需要付一百元簽證費,用外國人士護照反而可以免費入境。」

 

我問他:「可是持有愛沙尼亞護照應該也有一些好處吧?」

 

「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投票,以及在歐盟境內旅行比較方便。但我不在乎那些。」

 

*本文摘自《野生的東歐:偏見、歧視與謬誤,毒舌背包客帶你認識書上沒有寫的歐洲(上冊,芬蘭、波海三國、白俄羅斯、波蘭、東德、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篇)​》,八旗文化出版。

 

 

【作者簡介】

 

法蘭西斯.塔朋(Francis Tapon)

 

哈佛商學院工商管理碩士,高材生的他畢業後不但沒有進華爾街投資銀行工作,反而踏上歐亞大陸進行壯遊,永遠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塔朋在2001年賣光自己的微薄財產,挑戰三千公里的阿帕拉契步道。後來又在2004年六月至十一月拜訪了東歐二十五國,回國後擔任微軟顧問,接著在2006年挑戰四千兩百公里的太平洋屋脊步道,並於2007年成為史上首位來回走完大陸分水嶺步道的人,在七個月內走了九千公里。2008至2011年期間,他拜訪了四十幾個歐洲國家,但他把重點放在東歐。2009年,他征服了白朗峰,徒步橫越西班牙兩次:第一次是從地中海穿越庇里牛斯山到大西洋,第二次走的則是聖雅各之路。2013至2018年,他行遍非洲五十四國,征服了其中五十國的最高峰,五年內從未離開非洲大陸。如今他已經背著背包走了兩萬多公里,去過一百二十個國家,而且從未擁有過自己的電視、桌椅、沙發、床鋪或火箭。

 

雙親是法國人和智利人卻相遇於舊金山的塔朋,始終相信美國的美好在於世界主義與廣納移民,但他卻認為如今的美國對外界既無知又排外。他希望藉由親身旅行,將世界帶回美國。他的第一站選擇大多數人都很陌生的東歐二十五國。

 

塔朋會以最簡單的方式進行旅行,將自己交給命運。他從不預訂旅館,找不到住所就在公園搭帳棚。盡可能搭大眾交通工具或便車,陌生路人的善意可能會為他帶來一段奇遇。

 

他花了三年的時間遊歷東歐二十五國,把他與路人的相遇以及從他們口中獲得的地方知識記錄下來,成為這本《野生的東歐》。此外他目前正在撰寫《未知的非洲》(The Unseen Africa),他的終極目標是走遍全世界所有國家,看看我們能向他們學習什麼,並與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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