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黃國昌和柯文哲，兩位2014年太陽花運動最大的受益者同台演出，齊喊「推倒藍綠高牆」，實在令人感慨萬分。

2014年的太陽花運動，主題是阻擋馬政府即將強勢通過的「兩岸服貿協議」，以阻擋中國經貿勢力進入台灣市場。實際上是對馬政府多年不滿與積怨的總爆發，以50萬人集結凱道，兩翼蔓延到中山南路兩側的超大型群眾運動為高潮，最後以抗議學生撤出議場，服貿協議暫緩坐收。太陽花運動，實際上是近年「抗中保台」意識的濫觴。

柯文哲背棄柯文哲現象

太陽花之後，有三個人成為最大的獲益者：一個是當年當選台北市長的柯文哲，後來成立台灣民眾黨。一個是一戰封神，後來主導成立時代力量的黃國昌。還有一個是2016年順利當選總統的蔡英文。

2014柯文哲參選過程中，幾乎每天，他講一句話，網路上年輕人便一呼百諾，遙相呼應。連勝文則是動輒得咎，氣得他大罵網路霸凌，大罵柯P與民進黨養「網軍」。媒體以「柯文哲現象」稱之，意即柯P講什麼都是對的，連勝文講什麼都是錯的。實際上，當時不論柯營或綠營，根本沒有足夠資源養「網軍」，義務來幫忙的小朋友戲稱自己是「婉君」。反是連營花了上千萬搞網路行銷，最後卻一事無成。

柯P剛當上市長後的某一天，與他的核心幕僚張益贍喝下午茶聊天。他解析了「柯文哲現象」與「柯文哲」的不同。當年的「柯文哲現象」，其實是太陽花運動的延伸，那代表一種價值，一種精神，一種政治態度，「抗中保台」與「推倒藍綠高牆」、「改變政治文化」，都是其精神的一部份，柯文哲只是太陽花運動精神的代表人而已。所以，「如果有一天，柯文哲背棄了柯文哲現象所代表的那種精神，柯文哲便會被拋棄」。

不幸的是，8年下來，柯P逐漸背離了太陽花運動所代表的精神，且在2018年與民進黨決裂後，加速否定綠、親近紅、拉攏藍、緊貼金（財團）的進程。2014年用了42個助理進府，現在只剩1個，反用進一批老爸老媽叫得出名號的政商二代。內鬥內行，不公開卻很透明，連小秘書都常對媒體放話，動不動用財務帳目鬥走一線打仗的血汗功臣，特意提拔的黨務高層，一上任就被爆亂罵人和性騷擾。有人罵了兩句高虹安，馬上被取消站台或排除出團隊之外。市府高層想要個蔣萬安福利政策需要多少錢的資料，府內官員一推二五六，回說數字不精確不能算，否則會被攻擊，然後就沒下文了。柯P罵遍府內官員，防疫作戰時裡裡外外，上上下下都對衛生局長黃世傑差評不斷，柯P自己都受不了他，卻怎樣也不敢換掉，只能繞過他辦事。

黃國昌年紀輕野心大

講白點，這8年，喊的是「推倒藍綠高牆」，實際上「自造白色巨塔」；喊的是「改變政治文化」，實際上卻被「府內官僚同化」。整天強調我們做得不錯，只是宣傳不夠。完全沒有意識到政績跟美女一樣，好不好？美不美？是由「受眾」來決定的，不是老王賣瓜就有用的。「只是宣傳不夠」，在黃大洲時代的市府官僚們嘴裡就聽過了。誰被誰同化？一聽便知。

黃國昌原本是極深綠那一區的代表人物，但小綠為了與大綠區隔，免不了用小扁鑽捅個幾下，於是就被大綠罵成「背刺力量」。昌哥年紀輕輕，野心卻很大。決定要在那區參選立委時，某個朋友被找去討論，討論重點便是當完一屆立委，下一屆要在那個縣市參選縣市首長比較好？結果只是夢幻泡影，顛倒夢想而已。現今，在權力的誘惑下，極綠的黃國昌與日漸偏紅藍的柯P，慢慢地走到了一起去，多年交陪終於出了櫃，一起站在同一個台上。

安排此一場景的設計者一定覺得自己絕頂聰明，抓兩頭，拉中間，讓柯P抓戰鬥藍的票，昌哥抓戰鬥綠的票，如此便能將中間整條繩子拉起來。殊不知，這種計算完全沒有顧慮到他倆的仇恨值，藍的看到昌哥就投不下去，綠的看到柯P就調頭走人。黃珊珊有柯P這個破口已經夠慘了，現在還弄個昌哥上來再補個洞？是怕珊珊死得不夠透嗎？

太陽花不是被割的韭菜

兩個因太陽花而得利的政治人物，都因為他們自己野心太大，一取得權力，便忙著把太陽花偷換成嬰粟花，崇拜與認同還不夠，非得要讓人像吸毒一樣對他們個人上癮，牢牢控制才過癮。吃碗內，看碗外，沒提前個三五手便不叫棋手。結果甲緊弄破碗，被人們看破手腳，各自在政治路上跌了一大跤，摔到斷手殘腳，現在也只能相互扶持，互相取暖。然而你有你的千條計，我有我的好主意，手勾著手，心卻不連著心，看看能否一起穿越眼前的鐵絲網？

人們會自動聚集而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是因為「認同」某種價值理念，絕非因為「崇拜」某個人。陳勝吳廣掀起了抗秦浪潮，隨之即因爭權奪利與自命不凡而失敗。當一個人老愛說自己智商157，另一個覺得自己帥又精，以為過去的太陽花學運是自己一手搞起來的，是有了柯文哲的聰明才智才創造了「柯文哲現象」，這兩位的「自戀」，早已截奪了太陽花的精神，扼殺了一整代年輕人對政治的熱情。柯P怎麼不想想，「推倒藍綠高牆」、「垃圾不分藍綠」這些金句是誰發明的？你把那個人趕走後，創造出過什麼新的金句？如此之廢，何足自戀？

太陽花不是韭菜，給你們割了就割了。割掉了一期太陽花，後面很快就會長出新的。被割的人們不是不會反抗，只是在等一個時機爆發而已。藍綠大黨某些權勢人物也別高興得太早，反應將這兩位的案例引以為鑑，取得權力卻不該濫用權力，否則也一樣會遭到意外而強力的反撲。

※作者為前親民黨文宣部副主任、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