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斯威爾成長過程很艱辛,他有絕對理由發動仇恨政治,但大家感受到的都是他對改革社會的熱情,他很缺錢,卻沒有向財團靠攏。(美聯社)
美國期中選舉落幕,後續議論很多,包括為什麼共和黨「紅色浪潮」沒有發生?民主黨為什麼丟掉眾議院多數?共和黨溫和派是否仍屈從於川普?以及黨內進步派會不會把民主黨推向更左翼?而在這些黨派問題之外,美國還出現了首位「Z世代」國會議員,儘管他是民主黨籍,對整個美國來說應該也是有意義的一步。
25歲的麥斯威爾(Maxwell Frost)是非洲裔古巴人(Afro-Cuban),他將是下屆眾議院唯一一位非裔議員。上一次美國出現25歲(眾議員參選法定最低年齡)國會議員則是在1974年(民主黨湯瑪斯/Thomas Downey)。麥斯威爾的參選形同面對年齡、族裔雙重不易,但他終究做到了。
就政治立場,麥斯威爾清楚地反槍枝暴力、關注氣候變遷、支持婦女墮胎權和全民健保,將他歸類「很左」、「很進步派」不是沒有道理。以選票結構,許多分析卻發現他不純粹是議題取勝,更在於他受到大批年輕族群支持,於是這就讓人好奇,除了政治訴求,美國年輕人支持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畢竟攤開學經歷,麥斯威爾一點也不優秀。
直到當選國會議員,他都還沒有完成大學學業,一度開UBER維生,他背後沒有財團支持,被稱為「普通人的競選」,他的成長經歷,卻又遠比「普通人」多了很多挑戰。他的祖母和母親1960年從古巴去到佛羅里達,全身上下沒半毛錢,只有一卡皮箱,他的祖母每周必須在邁阿密一間工廠工作70小時,在惡劣的環境和飽受剝削下養家活口。
麥斯威爾的母親更在懷他的時候陷入毒品、犯罪和暴力惡性循環,沒有醫療健保,也從沒看過醫生,無力照顧七名子女,只好將麥斯威爾送人領養。2011年,還是小學生的麥斯威爾為電視上轉播的華爾街占領運動大為震撼,隱約發現自己原來就是貧富差距下典型的體制受害者,那場運動等於啟蒙了他的激進主義。
15歲的時候,他曾加入歐巴馬競選團隊志工。為了能參加歐巴馬連任就職,他還主動報名一場典禮表演活動,和同學毛遂自薦(樂團表演),在送出的參選影片上自我介紹:「我們代表來自佛羅里達州人口不斷增長的拉(非)美裔人士」。但前往華盛頓表演食宿必須自理(總計13,000美金),他向校長求援,被以學校經費不足勸退。他不死心,利用感恩節期間,四處拜訪當地企業人士,順利募得了5000美金,他再主動打電話到佛羅里達州參議員尼爾森的辦公室,懇請支持,兩周後他收到了參議員為他寫的表演推薦信,這封信成功改變了校方的態度,轉而幫他補足了旅費差額。最後,他得以參加歐巴馬就職典禮,還讓第一夫人跟著他一起手舞足蹈。他的政治動員組織能力很早就顯露端倪。
不過,麥斯威爾成長過程不全是值得回味的有趣故事,他曾受暴力威脅,也曾進出監獄,那些勞動階級、有色人種,貧窮者特有的不公正邊緣化時時刻刻都在打擊著他,卻也可以說他日後從政的動力,很多正是來自個人社會底層出身的刺激。除了2011年華爾街占領運動,2012年震驚全美的桑迪胡克小學槍擊案(26人死亡),也大為衝擊麥斯威爾,因為他就是在滿佈槍枝陰影的環境下長大,爾後校園槍擊事件頻傳,再促使他積極呼籲結束槍枝暴力(管制槍枝)。
類似麥斯威爾這樣的美國Z世代,從政之路另一特徵則在和大財團保持距離,這也是美式民主不斷自我檢討的一環,即愈是任由大財團滲透、控制民主體制下的政府,公共利益和人民的參政力量將愈被抵銷。為什麼本次美國期中選舉,那些Z世代非來自財團的小額募款成績會被放大凸顯,原因就在這裡。
甫結束的美國期中選舉和台灣這次地方首長選舉本質不同,意義有別,但各自政治人物的樣態,尤其在年輕政客身上,仍有足供對照之處。麥斯威爾的成長過程極其艱辛甚至不幸,他有絕對理由發動政治仇恨,但從頭至尾相信選民感受到更多的是他對改革社會滿溢的熱情,他比任何人都缺錢,卻不用忠誠於哪一位企業大老闆,他學經歷不優,勝選卻宛如世代之光。青年參政對任何民主國家來說,很多時候關鍵意義並不在勝敗,而在他們能否扭轉政治風氣。回到高虹安這樣一位新竹市長候選人,雖然她也算年輕世代政治人物,但從她一路強調個人優秀的學經歷,到出書讚譽郭台銘,再到藉政見發表會標榜自己深受郭台銘賞識,光是這點,她所反映的青年從政是一種進步還是倒退,答案早就很清楚了。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