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軍近日以導彈大肆摧毀烏克蘭能源設備，讓烏克蘭人面臨二戰以來最嚴峻的冬季，這就是戰爭的殘酷，侵略者的軍事目的（削弱對手反抗意志）往往直接扭曲了人性，檯面下的「變態」之舉且只會多不會少，例如路透社近日報導，一名協助烏克蘭的國際刑事律師便指控俄軍在烏克蘭占領區出現性侵暴力，甚至逼迫烏克蘭人在俄軍的槍口下目睹犯行。

雖然普丁強調入侵烏克蘭是一場「特別軍事行動」，不以平民為目標，但俄軍在平民間刻意製造恐懼和痛苦已是不爭的事實。雖然俄方否認一線士兵暴力對待烏克蘭人，但一個個受害當事人跳出來，控訴被俄軍強姦、輪姦和強迫裸體，很清楚說明這場戰爭早遠比想像的要骯髒污穢。

或許聯合國調查人員尚無法確定俄軍對烏克蘭平民的性暴力是否為系統性攻擊，但重讀8月俄羅斯「逃兵」帕維爾·菲拉季耶夫（Pavel Filatyev）寫下的前線自述，我們確實已很難對俄羅斯軍人當下的心理狀態感到樂觀。

菲拉季耶夫8月初曾在俄羅斯社群網路「VKontakte」發表長篇戰場經歷，包括他隸屬的傘兵部隊當初如何從克里米亞臨時被調到烏克蘭戰場，如何進入赫爾松並占領當地海港，以及個人因眼傷提前退役。他的自白之所以受到媒體關注，正因為他鉅細靡遺披露了俄軍進犯烏克蘭的種種不堪，在風聲鶴唳下，菲拉季耶夫是第一個敢於揭密前線真相的俄羅斯軍人，目前他已輾轉流亡美國。

根據菲拉季耶所說，2月下旬，他在一支裝備簡陋的部隊發動火箭彈襲擊後，從克里米亞進入烏克蘭，當時他根本不知道此次軍事目的是什麼，也沒有後勤計畫，更不知道為什麼戰爭會突然爆發。直到兩周後，他才發現原來俄羅斯本土並沒有戰事，是他們襲擊了烏克蘭。

但顯然俄軍並非做好十足準備才進攻，因為菲拉季耶奉命進入烏克蘭時，他的步槍其實是生鏽的，背帶也斷了，很多過時的軍事裝備也是硬著頭皮上場，他們很多人即使攻陷烏克蘭城鎮，卻是又餓又累，於是他們開始搜刮建築物裡的水、食物和任何值錢的東西，有些人還把烏克蘭人來不及帶走的電腦占為己有，因為他們的薪餉甚至買不起一台筆電。他自己則拿到了一頂帽子，有幾個人在找到一瓶香檳後就在現場開喝。菲拉季耶說他和同僚幾乎是在瘋狂的狀態下進行掠奪，只是一個回神，他對自己的行為卻感到相當厭惡。他問一名營長「情勢如何」，營長只回說：「一切都很好，很快就會結束了…」

好幾回，俄軍都像野蠻人一樣，找到什麼就吃甚麼，例如烏克蘭人留下來的燕麥、粥、果醬、蜂蜜和咖啡，很多人還在田裡待了一個多月，根本沒吃過什麼正常的食物，周遭的一切都給了他一種「卑劣」的感覺，許多人開始覺得自己像個可憐蟲，只想著活下去。

而這一切當然都是戰爭造成的，問題就在當菲拉季耶開始反思這場戰爭的意義，就更發現自己看不到正義，甚至連真相都沒有。前線的挫敗感愈來愈大，完全和普丁「烏克蘭人也支持俄軍」的宣傳大相逕庭，然後，開始有俄軍故意讓自己受傷，好遠離前線。眼看戰爭並沒有如長官所說「很快就會過去」，許多俄軍開始抱怨，抱怨再轉為憤怒，憤怒再轉為莫名的仇恨，甚至開始批評政府（俄羅斯）和普丁，但當下俄羅斯，任何公開把這場特別軍事行動稱為「戰爭」都可能被判刑，所以絕大多數都敢怒不敢言。

菲拉季耶選擇公開陳述這些經歷，正如他所說，就算沒能力把軍隊帶回家，至少也要讓人知道前線發生了什麼事，更何況俄羅斯政府並沒有打算好好照顧陣亡士兵的家屬，誰又會去在乎從戰場賦歸的軍人是否心理受創。菲拉季耶說，如果是烏克蘭攻擊了我們，一切也許就簡單多了，偏偏是我們入侵了烏克蘭，才讓前線俄軍陷入這種處境。

從菲拉季耶披露的內容，俄軍的「心理狀態」自然無法讓人心安。如今俄軍對烏克蘭平民性暴力事件四起，恐是這場戰爭已促使不少俄軍出現心理變態的反射。

一場戰爭，俄羅斯人在國際上幾乎快抬不起頭，前線士兵的變態之舉，將是舉國進一步病態化的前兆，為了普丁，俄羅斯變成這樣，值得嗎？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