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三國演義》的最強神器是「玉璽」，《水滸傳》的最強神器就是「丹書鐵券」。梁山泊一百單八將中，「小旋風」柴進是後周柴世宗後裔，家中有宋太祖趙匡胤敕賜的丹書鐵券，故而面對官員步步緊逼時依然底氣十足，百般周旋。丹書鐵券歷史上確有其物，民間俗稱為「免死金牌」，因丹書鐵券確實有免死的功用，甚至能「恕九死」。不過，正如柴進最後被逼上梁山落草為寇一樣，歷史上有丹書鐵券的功臣勳貴往往不得善終，甚至家破人亡，這一現象在明太祖朱元璋在位時期尤其明顯——與其說丹書鐵券是「免死金牌」，倒不如說它是「催命符」……

死亡是世人繞不開的終點，司馬遷〈報任少卿書〉中說「人固有一死」和文天祥〈過零丁洋〉中寫「人生自古誰無死」都是關於生命始終的經典表述。然而，古代卻有一樣法律器物能夠讓人有「不死」的權利，那就是丹書鐵券。

關於丹書鐵券，最著名的莫過於《水滸傳》中柴進的故事。梁山好漢大多為販夫走卒、江湖匪類，柴進的出身在這群人中尤為顯貴。《水滸傳》第五十一回「插翅虎枷打白秀英，美髯公誤失小衙內」用了一闋〈西江月〉描述：「累代金枝玉葉，先朝鳳子龍孫。丹書鐵券護家門，萬里招賢名振。待客一團和氣，揮金滿面陽春。能文會武孟嘗君，小旋風聰明柴進。」

關於上闋第二句的「丹書鐵券」，書中曾三番五次提及其來由與作用。林沖被發配滄州行進至柴進莊頭時，酒店主人說柴進「是大周柴世宗子孫。自陳橋讓位，太祖武德皇帝敕賜與他誓書鐵券在家中，誰敢欺負他」；後柴進也曾自述「家間祖上有陳橋讓位之功，先朝曾敕賜丹書鐵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無人敢搜」。

可以看出，《水滸傳》中柴進為後周世宗後裔，故宋太祖趙匡胤賜其丹書鐵券，這正扣上發生於顯德七年（九六○年）的陳橋兵變。這一年趙匡胤於陳橋黃袍加身，柴宗訓不得不「應天順人，法堯禪舜」，將帝位禪讓與趙匡胤。由此看來，將柴進稱為「先朝鳳子龍孫」，倒也非誇張之詞。

後周柴氏一族被宋朝奉為「國賓」，故而依宋律的「八議」制度，柴進違律論罪時的確有「議、請、減、當、免」的特權。不過歷史上的趙匡胤並沒有賜柴氏以丹書鐵券，《水滸傳》之所以如此設計，大抵是因為丹書鐵券在民間文化的影響力與可識別性較複雜的「八議」制度為佳，故而更適合運用於通俗小說中。

那麼問題來了：丹書鐵券究竟是何方寶器，居然能讓柴進有膽與當朝權臣爭鋒？如果現實生活中真有柴進此人，而柴進也的確有丹書鐵券，他是否還會落得落草為寇的下場？

泛而言之，丹書鐵券是指皇帝頒發給特定人士的一種帶有盟誓性質的文書，持券者得以享受相應特權，甚至免死，故民間俗稱為「免死金牌」。不過，僅將丹書鐵券簡化為「免死金牌」就過於小看這一器物的內涵了。

丹書鐵券淵源於周朝，肇始於漢朝，歷經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諸朝，於明朝達到興盛而後迅速消亡，這期間當然有人因丹書鐵券而成一時之貴，但更多人將丹書鐵券用成了「催命符」，這些故事遠不是「免死」二字所能概括得了的。

「丹書鐵券」是個統稱，歷代對其稱呼不一。兩漢分別稱為「丹書鐵契」和「丹書鐵券」，「契」與「券」相通，「丹書」則是指鐵券上的誓詞用丹砂書寫。《資治通鑑》、《隋書》、《遼史》中又分別有「銀券」、「金書鐵券」、「金券」之稱，是由於製作材料的不同。《明史》因鐵券可世代相傳，又稱其為世券，其實與丹書鐵券本為一物，只是命名角度不同罷了。

*本文摘自《罪與罰，誰說了算？:從古文物看見歷代律法的模樣》，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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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隱龍

「寫作型」法律人
《法制日報》、《法治週末》、《檢察日報》法律專欄特約作者
《文匯報》、《解放日報‧上海觀察》文化專欄特約作者
《澎湃新聞‧私家歷史》歷史專欄作者

頭條號「切割地球」點擊量破一億，最高單篇問答點擊量近一千萬，「十萬+」文章、問答百餘篇，被評為「年度文化號」，入選「千人萬元計畫」及「青雲計畫」

「法律型」創作者
先後任案件承辦人、刑事司法人工智慧輔助系統研究者、商事地方性法規立法參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