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等著被運輸至前線的德軍豹式坦克(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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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法國軍中的確發生過恐慌場面。例如5月13日駐比爾松(Bulson)的第55和第71步兵師,其步兵和砲兵部隊由於誤信德國戰車已大舉入侵,於是緊急撤退。這項造成恐慌的謠言,似乎是第169砲兵團的福克斯(Fouques)上尉無意之中造成的。他的第7和第8砲兵連就在比爾松附近,他在北部幾百公尺處的雷納迪耶高原(le plateau de la Renardière)上觀察到砲彈爆炸。他用砲兵連的電話傳遞此消息,且加了一句:有可能是戰車發射的。
結果這項消息被誇大瘋傳,最後竟成了:「德國戰車到達比爾松了!」不一會兒,從比爾松到邁松塞勒(Maisoncelle)沿途,擠滿了數百名逃兵──根據可靠的消息來源,大約有1,000名,而不是某些人聲稱的70,000名。由於步兵還在前線繼續勇敢作戰,砲兵叛逃事關重大。該項不實消息讓軍官們誤判威脅迫近,最後,促使駐防該地的重型火砲指揮官彭賽列(Poncelet)上校過早下令撤退。當他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時,大勢已去。因為知道自己的命令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讓他極度懊悔,幾天後就自殺了。
在默茲河戰線上,每個法國師必須保衛的範圍是直線距離15至30公里,若考慮到河流蜿蜒曲折,則實際範圍不只如此。但理論上,這類部隊的防守範圍僅在5到6公里。
此外,法國在該地的防禦工事,僅少數裝有輕型火砲或機關槍的混凝土碉堡。有些碉堡甚至連裝甲門或自動武器支架都沒有!不過,他們倒是加強了野戰砲彈。在色當以西,配備有200門75到155公釐口徑的火砲,但幾乎沒有防空裝備。只有數量極少的25公釐和75公釐防空砲,但也因有效射程太近,無法威脅已進化到飛行中、高海拔的新型飛機。
我們陷入荒謬的谷底。馬其諾防線使法國烏雲蔽日。它不再是節省人力的防禦工事。它是一種海綿,把人力吸光。它從法國軍隊吸收菁英,組建成麻痺癱瘓的幾個師。更糟的是,它破壞了軍方的戰略意識,連基本常識都喪失。
大家應該都明白,如果軍隊要朝留守某地的另一支軍隊行進,雙方應互相照應。姑且先不論具體理由,至少這樣做,可以使在比利時的行動有一個牢靠的中心樞紐。然而,執迷於馬其諾防線反而蒙蔽了法軍智慧。指揮第2軍的安齊熱應該將注意力朝向左方,雖然艱難但能控制具決定性的側翼。但現實正好相反,第2軍朝向右方。
安齊熱加強更多的防禦工事,在已有防禦的蒙梅迪(Montmédy)駐地,加蓋更多混凝土碉堡,甚至比欠缺防禦的色當更多,強化本來已經很堅固的堡壘。而喬治和甘末林也未予以糾正。這兩位將軍似乎忘了就在戰前幾個月,他們自己指導過一場「軍棋」,其中就指出對於裝甲車而言,亞爾丁山區並非無法通行,德軍8個師可以在3天內就到達默茲河。
顯然,喬治和甘末林認為會有兩個獨立戰區,一個在比利時平原,一個在馬其諾防線──在這兩個戰場之間會有一個「和平區」,只需幾個平庸鬆散的師駐守即可。
但是,正是在默茲河這個所謂的「和平區」,德國大軍入侵。荒謬的還不只這一樁。在固若金湯的馬其諾防線後方,法國軍隊在洛林和阿爾薩斯(Alsace)不斷提高部署密度,共有40個師,配備強大的火砲和數百輛戰車。法國司令部注意到對面只有大約20個德國師,還都是二流的,連一輛裝甲車都沒有。
負責帶領第9軍、防禦一部分默茲河防線的科拉普將軍,在1939年冬季至1940年間,曾多次向高級司令部發出警訊。每一次當局到現場視察,他都利用機會向長官報告,請求上級注意他的部隊暴露在危險狀態,因為各方面配備未落實,要防禦如此廣大的防線明顯困難。甘末林、比洛特和喬治,在戰略和戰術上都參與過比利時D計畫,竟沒有聽取科拉普這段出自最基本常識的警告。
從沙勒維爾(Charleville)到日韋(Givet)之間,直線距離40公里,默茲河穿越亞爾丁山脈樹木茂密的古老地塊,並刻鑿出一條長75公里的蜿蜒小徑。河寬60至70公尺、縱深200公尺的壯麗河谷令人暈眩,形成一道厚實的城牆。
這也說明了為何法國高級司令部,始終沒有優先考慮在此設置防禦工事。他們深信亞爾丁山區本身已經很難穿越,在其西端的巨大天然屏障──默茲河和其深谷,又可阻斷戰車行進。必要時,如果再及時破壞所有橋梁,防禦就完備了。因此,默茲河左岸的軍隊部署密度很低。
反坦克地雷的不足,嚴重削弱法國軍隊的防禦力量。比方說1942年,隆美爾就在埃及艾拉敏(El Alamein)一條70公里長的戰線,掩埋50萬枚地雷。但這個時候,1940年春,法軍必須防禦一條相當於默茲河長度的戰線,地面卻僅埋有2,000枚地雷。負責防守色當的第55步兵師接收了422枚地雷,這些地雷卻一直儲存在戰線後方的倉庫裡。法國軍官太過專注於建造碉堡砲臺,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地雷。
5月12日,第55步兵師師長拉方丹擔心德軍大舉壓境,但他的長官格朗薩德回答:
德國人需要幾個星期的時間,才能發動進攻,我們會在他們行動前收到消息。至少8天內,你都不用操心。他們的戰車不會攻進來的,因為戰車不會游泳。默茲河所有橋梁都拆了。
1940年5月色當戰役失敗,首先歸因於一位將軍的輕率與無能,那就是位居戰線樞紐的法國第2軍司令安齊熱。
1870年,安齊熱全家為了逃離普魯士入侵阿爾薩斯,定居布列塔尼(Bretagne),他出生在1880年。安齊熱18歲進入聖西爾軍校,畢業後加入殖民地步兵團。過了8年,在黑非洲(Afriquenoire,指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地區)居住一段時間後,被戰爭學校錄取,同年,他娶了軍需處長的女兒。
對於一個有天賦、有教養又有野心的二十多歲中尉而言,這樣的婚姻絕對有助於他日後職業生涯的發展。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前3年,安齊熱兩度被派往戰鬥部隊,但時間很短。直到1918年1月,他被派到中東戰場服役,參與了引領1918年10月戰役勝利的籌備工作,終於讓他有機會嶄露頭角。安齊熱獲得性格嚴厲、暴躁的弗朗謝.德斯佩雷(Franchet d'Esperey)元帥的重視,德斯佩雷認為他意志堅定且判斷果決。
雖然安齊熱和貝當關係極好,但能成為德斯佩雷元帥的愛將又更勝一籌。安齊熱得到雙重支持。他的職業生涯加速發展:52歲成為准將,57歲晉升少將。
歲月似乎沒有在安齊熱身上留下太多痕跡,說話直接的喬治.格魯薩德(Georges Groussard)上校證實這點,並如此形容他的相貌:
安齊熱是個中等身高的男子,抬頭挺胸,腳步靈活,身材像青少年……頭小,全禿,線條細緻到接近女性,眼睛明亮,直接,因此有點懵懂……。
超過15年來,安齊熱執行的任務,都和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歐洲戰爭毫無關係,例如他曾經合作領導殖民地部隊、指揮法國在中國租界的部隊、參加巴西軍事任務,以及指揮法國在黎凡特的軍隊等。安齊熱的任務主要都是政治性質,他表現出聰明和靈巧,並深諳政治情勢,完美運用外交規則。像隆美爾那樣輝煌的職業生涯,一般人望塵莫及,他的軍階是用1914年到1918年在前線驍勇對抗法國、義大利和羅馬尼亞換來的。
某些軍官評論安齊熱過於自負,不夠踏實。歷史學家羅寇勒則補充道:「實際上,看來他缺乏洞察力!」
然而總司令甘末林暗示,安齊熱可能是其接班人。從1938年起,甘末林委派他指揮第2軍,肩負掩護開入比利時作戰的機動部隊和馬其諾防線的任務,以第2軍布防的色當地區做為中心樞紐。
在「假戰」(按:la drôle de guerre,指1939年9月至1940年4月間,英、法雖因納粹德國入侵波蘭而向其宣戰,但兩方只有極輕微的軍事衝突)期間,安齊熱最關心的是阻止反對他的惡意言論。
他住在阿戈訥(Argonne)的森努克(Senuc)小村莊,房子是鄉村莊園,不講究排場,也沒有精緻美食。他經常到部隊視察,注意士兵的伙食、服儀和衛生,不能忍受絲毫馬虎。然而,我們更希望他能專注幹部培訓和部隊訓練。他負責防守的戰線令許多視察人士擔憂:防禦工事薄弱、缺乏防空武器且步兵素質低劣……。
5月13日,色當戰況不斷惡化,大家理所當然期待安齊熱親臨現場,了解戰況並下決策。如果他這麼做,不是可以大大鼓舞軍心嗎?
這種作法可以回應戰士情感需求,法國士兵有多麼希望高級將領能親自到戰場坐鎮。這種情況下,安齊熱將軍卻在5月14日下午決定離開指揮崗位,著實令人扼腕:森努克距離前線35公里遠,距離參謀部即將進駐的凡爾登(Verdun)附近朗德勒庫爾(Landrecourt)要塞更超過50公里遠。離開森努克是否為倉促中不得不的決定?可能是為了說明自己有充分理由離開指揮崗位,安齊熱在5月14日19點30分打電話給喬治,說:「森努克被轟炸了一整天!」
但是,一些證詞已證實5月14日當天,森努克地區根本沒有轟炸!無論如何,一直忠誠履行義務的第55師和第71師士兵,只看到拉方丹少將和夏利尼(Chaligne)上校親自出陣安定軍心!
令人感到不解的是,安齊熱的疏忽和失誤不僅很快得到原諒,甚至還在1940年晉升集團軍司令。同時,他負責法國與德國和義大利的停戰談判。戰敗後他指揮停戰部隊,1940年9月成為維琪政府(Vichy,二戰期間納粹德國控制下的法國政府)的戰爭部長(ministre de la Guerre),直到1941他因飛機失事喪生。
不過,安齊熱曾在1940年5月中旬到6月底,組織並指揮第4集團軍(le 4e groupe d’armées),造成德意志國防軍損失慘重。但即使如此,大家也無法忘記他在戰初所犯下的嚴重錯誤。捍衛安齊熱的人士說,他於1940年1月9日交給甘末林一份報告,清楚定義裝甲部隊和轟炸機的使用。
但其實,這份報告的主旨是討論1941年進攻齊格菲(Siegfried)防線採取的戰術!正如許多人所想,安齊熱堅信1940年德國不會發動重大軍事行動。根據他的看法,希特勒仍在試圖爭取更多時間。別忘了,在1940年5月9日晚上,當德國進攻的跡象不斷增加時,安齊熱還在武齊耶(Vouziers)觀賞軍隊劇院的表演……。
歷史學家兼作家,著作超過140部(包括歷史文獻、傳記、文學、靈修等)。他是法國後備軍人中校,也是尚─穆蘭學院(l'Institut Jean-Moulin)成員,曾榮獲法國榮譽軍團勳章獎和法國榮譽軍團騎士勳位。
當今研究第二次世界大戰最優秀的專家之一。近期著作為《抵抗希特勒的基督徒》(Ces chrétiens qui ont résisté à Hit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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