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焉不詳的將領

直到30年前筆者方知王耀武將軍大名，時間甚至晚於後半生都被幽禁在中的孫立人將軍，首次讀到的事蹟卻是1948年9月指揮濟南戰役失利後被共軍俘虜，敗軍之將不可言勇，但以這般休止符收場著實黯淡，進而使他在抗戰中常勝將軍的成就被掩蓋，另有個重要原因是敗退海島一隅後，許多曾在抗戰中傑出將領的事蹟，都因為在隨後國共內戰中或因投降於解放軍而未全死節，抑或陣前倒戈投入共軍行列，所以往日威權主義下，本已有限報導再多以貪生怕死解釋其投降並略去曾經功績，而王將軍屬於前者，因此會出現對岸關於其史料遠比台灣完整的荒謬！

成就鐵軍

將軍黃埔三期可說是蔣介石天子門生，黃埔初期幾屆畢業生都在戰火下成長，百戰餘生者更可謂嫡系中的嫡系，也多為日後國共雙方重要將領。使王耀武成名一戰始自任51師長時參加1937年八一三淞滬會戰行列，堅守被稱血肉磨坊的羅店死傷超過3,000仍堅守火線兩月，且在主力尚存下，撤出上海後與同於薀藻浜浴血的58師於八月底合組為第74軍，黃埔一期俞濟時為首任軍長。往後軍史證明俞將軍是無出其右之選。

剛組建的74軍在眾多潰退國軍中仍能堅守城外防禦三晝夜，退入南京後猶奮戰至城破後。本軍在慘烈的南京保衛戰中傷亡超過6500人，突圍撤出後陸續被收攏官兵合計近萬，所以雖歷經重大損失但基本建制完整且骨幹仍在，然而空有人力而無裝備也無法恢復戰力，在此關口俞將軍充分展現爭取優先撥補能力，也因此能於短時間回復應戰水準而在1938年就在徐州會戰、蘭州會戰屢立戰功。

七月份萬家嶺大捷更穩步邁向巔峰！歷時三週血戰損失超過4000，日軍在戰事最激烈時，甚至必須空投基層軍官以補足戰死之火線帶兵官，繳獲火砲50門與生俘日軍過百的數量看似不多，但在抗戰中卻非常難得，因為國軍不論在裝備、戰術、單兵訓練皆遠不如人，可以眾擊寡打出勝仗都已不易更遑論生擒日軍及裝備。80年後，我們回顧往日光輝聖戰不但慘烈也感念先烈的犧牲！本戰出色表現獲得軍委會極大肯定並劃歸直屬戰略總預備隊，為增加戰力另將57師撥入74軍，日後成為日軍頭痛的三五部隊(意即含51師與57師及58師)。

處事圓融且治軍強悍

如果說俞濟時為74軍奠定良好基礎，1939年接任軍長的王耀武就透過多次血戰打下「抗日鐵軍」的威名，不但在五年歷經長沙三次會戰，還因在上高會戰的出色戰績榮獲青天白日勳章，更憑實打實戰功獲頒飛虎旗成為當時國軍中唯四的戰略攻擊軍而優先換發蘇援軍火。日軍憑其火力優勢面對國軍存在階級差異，一般狀態下多能消滅五倍地方部隊(如川軍、滇軍、西北軍等)，如果遇到中央軍則是三倍。但對手是三五部隊就用對等兵力以保萬全！至抗戰勝利前多被作為尖刀，成為專業戰場救火隊而堪稱國軍王牌。

1945年勝利前最後主戰役的雪峰山之戰，王耀武更因指揮第四方面軍而榮獲美國金質自由勳章。七十四軍與早為國人肯定的新一軍相比毫不遜色，八年中重要戰役幾乎無役不與，只因參與大戰都在國內所以反沒有後起之秀新一軍揚威緬甸高知名度。

勇將人格特質

愚者最敬佩其將才在於「平衡性」，上陣英勇與處事圓滑是將領極不易兼容的特質，然而難能可貴的是他兩者兼具！畢竟「慈不掌兵而義不行賈」，治軍嚴厲是許多優秀領兵者共同點，但處事圓融在當時軍界卻非易事，舉例而言孫立人將軍在國軍中如同孤鳥，厚待士卒卻與同僚與上司關係不良；這可從他蒙冤後部下郭廷亮始終未在調查過程中為脫罪而做出對長官孫立人不利證詞，但卻無同僚與上司為其作保看出！

處事圓融與處事圓滑不同，我認為圓融是堅持個人原則，但待人接物態度不充滿稜角，而圓滑卻常易因不得罪人從而失去自我。王將軍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送禮哲學，即使身居將軍還常以隨身沒帶鋼筆為藉口，向人借筆完後就順手把自己的派克鋼筆換給對方，我們當然可用高明行賄看待此舉，但這些體貼小都助他廣結善緣，不但送者大方且令受者不會覺得唐突或尷尬，他還為照顧74軍傷殘官兵舊部，辦理而興辦私業安置他們，對舊部有情有義，也是本軍歷經各大戰役卻始終士氣不墜的主因。

兵敗濟南

勝利後王耀武駐守濟南負責山東省軍政，並於1946年11月任山東省政府主席暨全省保安司令官，其時正是國民黨在剿共戰爭中顛峰時刻， 理論上久經洗禮的國軍本應以摧枯拉朽之勢痛殲被戲稱為「土八路」的共軍，然而局勢遠較蔣介石想的複雜。抗戰中土共游擊隊早就根深蒂固，絕非一觸即潰的吳下阿蒙，而山東早已亂成一鍋粥。個人認為國共大局的翻盤始於山東，精銳的整編74師(原74軍)被滅於山東孟良崮就是大廈將預兆！王耀武當時為其子弟兵敗痛哭失聲，失去最足倚仗王牌的他只能坐困濟南愁城，日後吳化文率領96軍陣前投共只是臨門一腳，最終王耀武在濟南兵敗被俘！出生入死的一代名將結局如此令人唏噓不已！還希望青史還他客觀評價而非單是被俘敗將。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