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間諜氣球」闖入美國,不僅使美中關係產生「墜機式」的崩解。(美聯社)
在擊落中共間諜氣球(spy balloon)之後,美國國會立即舉行調查聽證會,準備提出一項跨黨派的譴責議案;美國國防部公佈了打撈氣球殘骸照片和初步調查結果,決定不會將落海殘骸送回北京。除此之外,美國國務院還召集了駐華盛頓和北京40個國家的外交官進行簡報,詳細說明中共間諜氣球入侵的過程。換言之,美國已向盟友分享中共龐大監視計劃的陰謀與細節,塑造中國「間諜國家」的賊行與狼性,以示警惕和共同防禦。換言之,美中關係持續處於急速惡化之中。
一顆「間諜氣球」闖入美國,不僅使美中關係產生「墜機式」的崩解,也使雙方處於「準戰爭狀態」。中共一顆具有敵意性與威脅性的間諜氣球,未經美國許可進入領空,這叫做「侵略」(invasion),美國以飛彈將惡意入侵的氣球擊落,這叫做「開火」(fire);在入侵與反擊之間如果不是戰爭行為,難道是在拍電影?在此意義上,美中之間已經瀕臨戰爭邊緣,乃至象徵性的開戰狀態。
之所以稱為「準」戰爭,是因為雙方還沒有做出後續的軍事報復,截至目前,雙方的衝突並未急速升高和擴大;之所以稱為「邊緣」,是指一旦雙方進行軍事報復,戰爭就會像星火燎原,一觸即發。換言之,「準戰爭邊緣」是對中共間諜氣球入侵美國之後雙邊惡化關係的真實描述。然而,在美中處於此一狀態的背後,一種新型的戰略作戰型態已經出現:氣球戰。這種以氣球作為戰爭工具,不僅是古典戰術工具的復活,更是未來戰爭型態的突變式演進。
從「戰爭未來學」的觀點來看,中共的一顆「間諜氣球」極可能徹底顛覆迄今為止人們對現代戰爭的概念與認知。為了在戰略上壓制美國,中共發展出一種我稱之為「高空不對稱綜合作戰球隊」的模式。這裡所指的「球隊」,不是棒球隊或足球隊,而是「氣球隊」,也就是利用「氣球」(balloon)作為一種戰爭工具,對美國進行「另類作戰」。
所謂「高空不對稱綜合作戰球隊」,一種古典戰爭工具的改版與更新,亦即美國國防部所說的「平流層艦隊」,是指利用「風箏式繫留氣球」(Kytoon)所組成的「高空氣球作戰聯隊」;這裡的「聯隊」不是「機隊」、「艦隊」或「部隊」,而是結合了風箏、氣球、衛星、戰略轟炸機等等概念於一體,形成一種高空領域、高智能、高附加價值的綜合作戰系統。簡言之,這是一種「氣球的軍事化運用」,或者說,以氣球作為一種「超限戰」的刁鑽工具。
在現代科技水平上,這種作戰球隊可以結合材料科學(纖維材料)、流體力學、氣象學、數位通訊、光學科技、通信中繼裝備(Repeater)、AI運算等等高科技組合,運用大氣物理的原理與數據導航,發揮氣球在緩慢移動、無熱輻射作用、躲避雷達、戰鬥機無法接近、施放便利、滯空時間長的特性。這種作戰模式,既符合「低作戰成本」的優勢,也達到「智慧型勝利」的目標。
中共近年來不斷研究並恢復「軍用氣球」在「後現代戰爭」中的優越性,以進行針對美國的「高階/低價不對稱戰略」;所謂「高階」是指高級科技的綜合運用,所謂「低價」是指利用成本低廉的戰爭工具來對付美國的高價武器,誠可謂小兵立大功,麻雀變鳳凰。
我曾經提出一種「全景式新冷戰」(the Panoramic New-Cold-War)的概念,它將傳統的「平面作戰模式」(海底、海面、陸地、空中),提升到一種360度的「球體作戰模式」。這種作戰模式著眼於「高空」,以「平流層」為空間戰場,也就是以處於「對流層/平流層/中間層」之間、離地面大約10-50公里、上下寬度約40公里的空域為基地。在此空域中,可以放置執行特定戰略目標的軍用氣球,形成「類衛星」或「氣球衛星」,彌補實體衛星的缺陷和不足;它同時又是一種戰略飛航器,具有「好高騖遠」-飛得很高、藏得很遠-的特性,可以成為與火箭、人造衛星並駕齊驅並進行高層空間作戰的工具。換言之,中共極可能把數以千計的軍用氣球施放在平流層,形成氣球作戰聯隊,向全球進行顛覆性的「球海戰術」。
正如中共對其境內進行國家恐怖主義的數位監視一樣,中共也已發動國際恐怖主義的「主權監視」。這次(2023年1月28日)入侵美國的間諜氣球,正是中共這種「高空不對稱綜合作戰」的測試和演練。儘管被美國發現並擊落,等同宣告任務失敗,但並不因此中斷中共這一「宵小政權」,繼續研究與發展以氣球為工具的新型不對稱戰略。換言之,只要中共繼續堅持「社會主義亡美之心不死」的偏見,就會促使美中兩國進入「高空主權」的爭霸,將兩國推入無止境的「迴圈對抗」之中。
在此同時,測試任務的失敗,卻讓國際社會警惕中共正在進行的「系統性全球間諜活動」,警惕中國專制體制的危害性,體認到習近平征服世界的野心,一如「好高騖遠」的軍用氣球,既危險又深不可測。換言之,西方國家已經查覺間諜氣球不是單一事件。今天被間諜氣球入侵的是美國,明天被入侵的就是世界各大洲,特別是被中共視為境外敵對的國家,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
就在間諜氣球入侵美國不久,美國總統拜登於台北時間2月8日晚間發表國情咨文(State of the Union),這次,拜登真的生氣了!他以激越和高亢的語調,對中共與習近平做出強烈的批評。儘管拜登並沒有提及「間諜氣球」一詞,但強調如果中國威脅美國主權,美國會採取行動捍衛國家。拜登的演講預告了美中關係已經糾結難解、無力回天。換言之,拜登的一句:「不要賭美國會輸」,已經證明在「間諜氣球」事件之後,美中關係已經進入地獄之門。拜登過去所主張的「競爭」關係已如過往雲煙,取而代之的將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極限對抗。
儘管依舊不願放棄「美中合作」的天真幻想,處在國內指責其「軟弱」和中共攻擊其「反應過度」的夾縫與壓力中,拜登只能選擇強硬對付中國,才能緩和美國民眾對本土攻擊的恐懼,抵擋共和黨的逼宮大戲,挽回民主黨政府的聲譽。一個被視為領導能力完全潰敗的習近平,以及已被中共威脅逼至牆角的拜登,兩個世界強權的國家領導人,未來如果不是失控,就是有如蠻牛惡虎一般的繼續纏鬥。
戰爭的起源往往不是理性計算的結果,而是投機與冒險。戰略學家克勞塞維茨(Carl von. Clausewitz)在《戰爭論》一書中提出「戰爭雲霧」(fog of war)的概念,意指戰爭因素就像不可測的雲霧,其不可測的能見度,以及編織於雲霧中的勝利幻想,往往使戰爭決策者陷入迷霧中的誤判。大膽總是出自於盲目,戰爭總是起源於迷失。這次的間諜氣球事件,證明了中共正處於不確定的盲目中,沉溺於迷霧中的虛假勝算,一句話:膽大妄為、咎由自取!
※本文作者為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政治與文化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