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積電赴美，擴大投資在美國亞利桑那州的新廠，預定明年開始生產晶片。「紐約時報」訪問11名台積電員工，發現台積電此舉成本高昂，可能會偏離長期以來該公司所秉持的研發重心；而台美之間的勞動文化衝突也讓旗下員工不願意派赴美國。這項400億美元的投資案事實上恐為「政治考量」。

「紐約時報」報導，台積電於2020年5月宣布在亞利桑那州建廠，最初承諾投資120億美元。去年12月，台積電將投資加碼至400億美元，並計畫用更先進的晶片製造技術升級工廠，這座晶圓廠預計於2024年開始生產微晶片。台積電後來也宣布將增設第2家工廠。

建廠成本是台灣4倍

這項400億美元的投資案「極具挑戰性」，因為受人工成本、許可證、符合法規與通貨膨脹的影響，台積電赴美建廠的成本至少是台灣的4倍。台積電財務長黃仁昭便坦言，這項投資案可能會損害台積電今年的獲利。

事實上，亞利桑那工廠的建設成本其實「遠遠超出」台積電的預期。台積電工程承包商之一、「中鼎集團」（CTCI ）董事長楊宗興便透露：「當我們一開始向台積電報價時，他們認為我們『瘋了』；但很不幸地，事實（價格）就是如此。」

美國總統拜登（中）去年12月6日到鳳凰城參加台積電新廠的移機典禮，並在台積電董事長劉德音（右）、總裁魏哲家（左）陪同下巡視工廠。（美聯社）

美國人難以管理

台積電的亞利桑那州新廠對總統拜登來說，也許可讓美國邁向半導體自給自足的科技未來。不過，在部分內部人士眼中，這項400億美元的投資案是糟糕透頂的經營決定。

「紐約時報」訪問了11名要求匿名的台積電員工，部分台積電工程師表示，他們最擔憂的是在亞利桑那工廠內，美國與台灣員工「如何融合」。在台灣，工程師的工作時間長，週末輪班，所有人「賣肝」為這家公司工作。然而，美國人沒有這種為公司犧牲的覺悟。

另外3名培訓美國工程師的台積電員工則表示，他們（美國人）「很難標準化」。台灣員工通常遵照上級指示，不會或很少提出太多疑問，但美國員工會挑戰上級，質疑是否有更好的作法。另外也有人指出，有些美國員工只要被分派多項任務，就做不好；有些甚至拒絕任務分派，不會努力完成交辦事項。還有8名員工坦言，台灣同事認為，外派至亞利桑那州新廠會比美國同事承擔更多責任。

更有人直言：「晶圓製造最困難的不是技術。最困難的是人事管理。美國人在這方面做得最差，因為美國人是最難管理的。」

熟練勞動力短缺

台積電20多年前的第一筆美國投資案，也具有警示作用。1990年代後期，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企圖執行一項雄心勃勃的海外擴張計畫，首先在華盛頓州創建了晶片製造子公司「Wafer Tech」。然而張忠謀去年坦言，儘管當時承諾在華盛頓州設置多家工廠；但在經歷「一系列醜陋的意外」之後，礙於高成本以及熟練勞動力短缺，這些計畫完全泡湯。

事實上，張忠謀長期質疑美國重塑全球半導體供應鏈的努力，他一直認為，台積電的成功背後所倚靠的「台灣優勢」無法在美國複製。

張忠謀更指出，美國政府在《2022年晶片法案》（CHIPS）所規劃的520億美元補貼，並不足以刺激美國先進晶片的生產，最後只會是「徒勞的昂貴練習」。

陷入美中爭戰

這些擔憂凸顯台積電處境的棘手之處，台積電是手機、汽車以及飛彈等產品晶片最大的製造商，擁有令人垂涎的專業技術，也在全球市場具有舉足輕重的戰略意義。眼下可見的是，台積電似乎陷入美國以及中國爭奪科技領導地位的激烈競爭中，台積電想要脫困，卻發現自己的一舉一動正在製造新的緊張局勢。

台積電擴大建廠，目的在於讓先進晶片的生產更接近美國，遠離可能與中國產生的對峙局面；但種種跡象顯示，擴廠成本高昂、人事管理困重重。

私募基金「柯克蘭資本」（Kirkland  Capital）董事長楊應超指出，就經營角度來看，台積電在美國的投資「完全不合理」，可能是因政治考量而被迫在美國建廠。中國近年來對台灣「野心勃勃」，全球供應鏈又數度面臨晶片荒，晶片生產現在已帶有「地緣政治色彩」，台積電在亞利桑那州的建廠恐怕是為防範中國。

多地擴廠

台積電過去幾乎所有的晶圓廠都設在台灣，如今也在日本設廠。歐洲也傳出要提出計畫，吸引台積電赴當地設廠。報導指出，台積電是否赴歐洲設廠的評估已進入最後階段。

針對台積電在亞利桑那州的投資案，引發內部疑慮一事，台積電發言人高孟華在電郵中，僅答覆說，赴美建廠是基於多項考量，包括客戶需求、市場商機以及吸引國際人才的機會。她強調，台積電清楚台灣本土以及海外晶圓廠的成本差異，即使如此，公司也認為未來有長遠且可觀的毛利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