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影后陸小芬(左)為《本日公休》復出影壇,她在電影中飾演理髮店老闆娘,為此苦學理髮手藝。(威視提供)
近年我對於能量共振的理論很感興趣,相信宇宙間萬事萬物是以能量的方式連結,彼此感應,互相共振。而電影本身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能量體,當你安靜專注於想要傳達的意念,它會成為一股帶有強大磁力的能量,跨越時間跟空間,吸引宇宙間同樣頻率的事物到來。
拍《本日公休》,我越來越相信宇宙運作是這樣一回事。
電影中有一場戲,是一個夜晚,電影幾個主角各有心事,思索著各種愛恨煩惱──關於青春的惆悵、關於愛情的背叛,關於孤單跟想念。
剪接過程我習慣尋找參考音樂,確定那場戲想要的氣氛。有天半夜打開 youtube亂逛找音樂,演算法突然推給我一支影片,瀏覽的次數只有區區12次,我按開,跳出一段旋律很美的曲子,那鋼琴的音色很美而溫潤,有一股奇妙的療癒。我反覆聆聽,心想,這正是我要的!
我上網搜尋,只找到很少的資料,那是一位挪威不知名鋼琴家的作品。我找到對方的IG發信給他,自我介紹是來自台灣的導演,表達非常喜歡這首曲子,想要用在我的電影當中。
我很快收到回應,他訝異又開心,問我那是什麼樣的電影?我告訴他,這是關於一個理髮師跟老客人之間的故事,故事來自我的理髮師母親,在小小的理髮店裡,客人來來去去,出生 、長大、變老,死去,理髮師默默守護著這些記憶。
他答應了,我也為那場戲找到滿意的配樂。
一直到電影完成之後,我才在鋼琴家的IG讀到一段小故事。那首曲子是用一台1970年代的YAMAHA U1老鋼琴彈的,當它被發現的時候破破爛爛,花了很多力氣修復,鋼琴家在二手樂器行發現,立刻愛上這台老琴的音色。
「有很多年,這台鋼琴是屬於挪威西部一間小教堂。它參與過無數的婚禮跟葬禮,撫慰過人們最深的悲傷,也參與過很多人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刻。」
讀著這些文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教堂跟家庭理髮店一樣是普通人的生命舞台,人們出生 長大結婚、變老、死去,那架鋼琴就像片中的老理髮師,陪伴許多人度過他們生命的各種片刻。就這樣,一個故事,一段音樂,來自遙遠地球兩端,澄澈的星空裡某一刻突然神祕連線,挪威鄉下小教堂老鋼琴的聲音,就留在一部描述台灣老理髮店的電影裡。
很神奇,很美。
身為一個導演並非”製造”任何電影,我只是啟動故事,控制演員、攝影、剪接、音樂、與一切構成電影的元素,所有的一切原本就都在那了。
我之所以出生在這樣一間理髮店,目睹這些美麗的人情,學會必要的技能,我的任務是在無垠的宇宙裡,等到因緣具足,啟動將它顯化。
頻率相似的總會找到彼此,那也是電影永遠迷人的地方,能夠與許多陌生人在感動與笑聲裡彼此共振。
現在我是用這樣的心情在拍電影。
而我希望,《本日公休》是一部可以跟很多人共振的電影。
※傅天余:台灣編劇、導演、作家。畢業於國立政治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紐約大學媒體生態與電影研究所碩士。電視作品有《為什麼要對你掉眼淚》、《偵探物語》;電影作品有《帶我去遠方》、《我的蛋男情人》。文學作品有《暫時的地址》、《業餘生命》以及散文作品。曾獲多項文學獎,編導作品多次入圍金鐘獎等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