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5月9日）舉行的南韓總統大選，進步派共同民主黨候選人文在寅，以多出17%、共557萬票的差距，打敗保守派自由韓國黨候選人洪準杓。原先打出中間路線、具「經濟左派、安保右派」傾向的國民的黨安哲秀，從原先一路進逼文在寅，最後淪為「老三」。

除保守派根據地─朴槿惠老家大邱，還有慶尚南道、北道三地外，文在寅在所有行政區都領先，並創下在保守色彩濃厚的釜山、蔚山等大城，還有江原道，首次由進步派候選人拿下的紀錄。各年齡層，文在寅從20歲世代到50歲世代間，都獲得領先。

保守派勢力版圖大幅萎縮，支持主力也被限縮在60歲以上民眾，而系出同源，最終決定分家，並打出改革口號的正確的黨候選人劉承旼，得票率也只有6.8%。打出比文在寅更左傾社福與勞工政策，並在網上獲高人氣的正義黨候選人沈相奵，囊括的選票也不如預期，與劉承旼相差不遠，顯示不少選民最後還是決定往大黨靠龍。

進步派的文在寅，在包括慶尚地區等地的選票，都有所斬獲，反倒是洪準杓，在全羅地區得票都只有3%。進步派跨越了政治壁壘，突破分界，保守陣營則只剩下老年鐵票力挺。

崔順實案爆發前夕，當時新世界黨還在為盧武鉉有無和北韓私通、決定在聯合國大會上投下棄權票等爭議，向當時作為總統秘書室長的文在寅，還有共同民主黨猛攻；JTBC電視台取得崔順實平版電腦，揭發干政事件後，民怨水漲船高，最終迫使百萬人上街頭抗議。

但保守派卻持續將「燭光民心」「抹紅」為「親北左派」所煽動的勢力，絲毫未能反省到自己在朴槿惠執政4年以來，不問是非、全力護航，儼然已成干政案幫兇。

電視辯論會上，洪準杓指責南韓經濟發展陷入困境，是因「強硬工會太龐大」，並不時發動民粹言語，指責「左派執政很危險」、「要給北韓顏色瞧瞧」，來激起極端保守的基本盤支持。

這些票最後確實被催出來，但選舉是要爭取選票最大化，承襲軍政獨裁勢力的自由韓國黨，除「抹紅」、將「左派」拿來當作罵人的話外、已無其他招數。

當中間與進步派民眾，開始在多位候選人做抉擇、經由辯論會與政見思考國家未來該怎麼走時，保守派未去反省干政案衍生出的特權、政府無能、政商勾結、公平正義等連串問題，不見他們提出如何防止類似荒唐之事再度出現，反而將自己劃入小圈圈內，將非我族類一律打為「左派」，吸引選民的最大號召，只剩單純要「阻擋左派執政」而已。

對南韓來說，安保價值是極為重要的，但保守派將安保拿來當作炒作工具，已令年輕世代感到極為厭煩，又在離自己距離最近的民生與公平正義問題，遲遲無法得到回應，青年失業率已飆升至史上新高的12%、買房養家變得更加困難、他們自顧不暇，更對北韓與統一問題漠不關心。

和神祕主義又無能的朴槿惠區隔

保守派自己玩爛了安保牌，而比起朴槿惠，洪準杓更加赤裸地表達對工會的不友善、對富人與企業提高稅率的反對、對財閥的袒護。

相較之下，文在寅努力表現出希望對話的形象，原先他被批評為坐擁共同民主黨的龐大派系，但他試圖說黨內與他無交集者或反對他的人，加入陣營，為他擬定對策或輔選，對外也釋放出取得國內共識、鞏固韓美同盟、加強與中對話，來解決薩德爭議與美中韓矛盾。

先不論過往奉行「陽光政策」的金大中與盧武鉉，兩位進步派總統，為開啟與北韓交流，而私下輸送給北韓龐大利益，引人詬病，至少面對國內外問題，文在寅知道要與獨斷、神祕主義又無能的朴槿惠區隔，透過對話方式解決。

文陣營近來表示把韓美同盟放在第一順位，至少穩定一些不安民心，也感受到政府與民意的貼近，接下來要怎麼做，文在寅得和無任何一黨過半的在野陣營協商，並接受監督。

丟失中心思想的安哲秀

另一個要注意的，是打出中間路線的安哲秀。他的最大問題，在於為同時攏絡進步派與保守派的選票，而丟失自己中心思想，無法清楚表達訴求。

面對薩德的態度，上月起他證實從反對改為支持布署，理由是「北韓去年實施第6次核子試驗」、「韓半島局勢發生劇變」，但事實上，核試驗後一段時間，安哲秀接受媒體採訪，或在公開場合，仍表達自己反對，而且要求布署問題應經由國民商議，或由國會批准。

而韓半島局勢緊繃，也已不是一年兩年的事，電視辯論會上，面對進步派的質疑，安哲秀只能用「您現在是在強調韓半島局勢不嚴重嗎？」的詭辯來回應，他的誠信與應對能力，開始受到更多質疑，聲勢從一度追平文在寅，到後來周周暴跌。

而民營的SBS電視台，在選前3天透過報導指出，文在寅疑似針對世越號打撈問題，與海洋水產部達成協議，透過延後打撈時間，讓此事能成為新政府的功績。該報導一出，引發軒然大波。文在寅陣營高層前往電視台抗議，表示報導無憑無據，子虛烏有。

安哲秀陣營，為攻擊文在寅，和自由韓國黨表現出一致態度，抨擊文陣營作法是在「箝制媒體自由」，最後調查卻發現，報導編輯時有問題，也無法拿出確切證據證實，SBS主動撤下報導，並公開向文在寅與世越號罹難者家屬道歉。

南韓新轉機

為了選舉，安哲秀丟失了主見與獨立思考的能力。他所提出鼓勵創業、培養研發人才等政見，獲得不俗評價，但在許多立場問題上，打著「中間」牌，實際上卻是向另一方靠攏，又不肯誠實表態，讓人覺得是「牆頭草」、「假中立」，信用因而遭受質疑。

儘管如此，安哲秀在首都圈與進步派票倉─全羅地區，還是有第二名的支持率。先前筆者走訪他的造勢現場，民眾對他瘋狂的程度，和文在寅有得比，不少進步派與中間選民，仍對他抱持期望。

安哲秀的理想或仍有一定票源，但要如何確立自己明確的路線，接下來會是一大考驗。儘管文在寅與共同民主黨，在選後表達視國民的黨為「兄弟」，將會是合作的第一順位，但選舉過程中的矛盾與立場搖擺問題，產生情感傷害和溝通成本，還有待解決。

選舉落幕，干政案後的大韓民國，南韓民眾從對權力的憤怒，昇華為燭光革命，推翻朴槿惠政權。然後到選前百家爭鳴、群雄爭霸，各階層與陣營的選民，不安與苦悶地思考該投給哪位候選人。如今，文在寅成為新任大統領，傳統政治版圖也出現變化，文能否成為南韓新轉機，值得眾人持續關注。

【延伸閱讀】

百日內不擺平人事權　文在寅將是跛腳總統

楊虔豪專欄：朴槿惠戳破了南韓的政治泡沫

這群女大生的勇氣　改寫了南韓政治史

黎蝸藤：中國應該理解韓國為何部署薩德

※作者為駐韓獨立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