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在非洲的地緣政治行動有太多巧合,所謂的「中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或許已在非洲作為先行場域。(美聯社)
代理人戰爭的傳統由來已久,主要作為兩大強國避免直接軍事衝突的替代方案,透過盟友或第三方削弱競爭對手的權力。隨著科技與文明的形式演進,衝突的模式不止於軍事型態,延伸至貿易和科技的對抗。代理人戰爭的主要目的與暴力型態的戰爭相同,都是為削弱主要競爭對手的權力,提升自身的權利,從而實現政治目的。
1949年8月,蘇聯成功試爆核武以來,世界主要強國相繼以持有核武為目標,美國與蘇聯更在1985年達到相互毀滅保證的境地,冷戰時期的核武國家都盡可能避免發生直接軍事衝突,代理人戰爭更成為主要強國對抗主要形式。即使蘇聯解體後,其他與美國關係欠佳的也希望透過核武獲得安全的保證,使得代理人戰爭仍就持續發生在以美國盟邦為主的地緣政治事件。
時至今日,東西方代理人戰爭的幽魂仍在全球各地縈繞,近期再起的蘇丹內戰、持續中的俄烏戰爭、血腥清洗的前法屬非洲內戰,以及作為中美科技戰前沿的台灣。這些地區危機背後的大國組合,仍是前共產集團結伴對上西方國家,俄國輸出人力資源,其他國家則提供武器、資金和其他資源,與西方國家競逐資源或地緣要衝,企圖改變現有的國際秩序。
2022年2月爆發的俄烏戰爭,雖然由俄國主動發起,但本質上還是冷戰時期地緣政治問題的延續,東西方陣營於心臟地帶的競逐。俄國作為核武大國但不能輕啟核武,其原因仍在於烏克蘭後方的北約持有核武庫,北約未直接派兵進入烏克蘭,但是大量的政經軍援助已讓烏克蘭成為事實上的北約代理人,使得俄國只能以核武作為嚇阻手段,卻難以承擔施放核武後來自西方的壓力。
隨著俄烏戰爭的火種持續延燒,俄國的觸手已向歐亞大陸各處蔓延,私人軍事組織瓦格納(Wagner Group)、俄制軍備和訓練系統也以「整廠輸出」的形式,尋求歐亞非的戰略要地與西方國家對抗。
2005年第二次蘇丹內戰結束後, 5月5日簽署的《達富爾和平協議》卻未能滿足公義平等運動(Justice and Equality Movement)等派系的需求,2020年10月,蘇丹與南蘇丹各派系終於在朱巴(Juba)達成和解。
然而,2019年4月11日的政變讓蘇丹政局持續高度不穩定,統治蘇丹30年之久的總統巴希爾(Omar al-Bashir)宣布辭職後,過渡政府持續與軍方和各民兵派系鬥爭。,2021年10月,布爾漢(Abdel Fattah al-Burhan)領導的軍方政變再次破壞民主進程,哈姆杜克(Abdalla Hamdok)的人文政府一度恢復後又於2022年1月下台。
在軍方和文人政府對抗的背後,仍少不了中俄介入的身影。2023年4月發發動政變的快速支援部隊(Rapid Support Forces),長期據有達富爾(Darfur)地區的礦產利益,背後更有俄國私人軍事組織瓦格納(Wagner Group)的支持。然而,蘇丹問題不只是東非版的俄烏戰爭,中國製的武器在內戰中已大量進入達富爾和南蘇丹地區,與「一帶一路」在東非地區鋪墊的基礎建設,從安全與發展兩個層面逐漸取代西方的「意識之秩序」。
法國之所以希望中國能在俄烏戰爭扮演積極角色,也與俄國在中非的介入有關。21世紀以來,法國疲於分神前法屬國家的局勢。2005-2010的查德內戰、2012馬利內戰(Malian Civil War)、2014年的恐怖組織博科聖地(Boko Haram),以及2012年至今的中非內戰,讓法國每年投入至少6,000人於非洲地區,龐大的投入與低微的地緣政治回報,與同期投入伊拉克與阿富汗的美國相比並未光彩多少。
以法國11.5萬的陸軍比例來看,投入海外行動的人力和資源可能比美國還繁重,這也使得法國原先有限的軍事資源更顯困頓,馬克宏在任期間「使法國恢復光榮」(La Gloire de la France)的宏願更為遙遠,俄烏戰爭後調整法國在非洲的軍事行動,以面對歐洲大陸本土的潛在威脅。
2022年8月法國陸續從馬利撤軍,結束了10年來對抗回教叛亂份子的行動,另一方面瓦格納集團也進入馬利;同一時間內,法國還與中非共和國停止軍事合作,最後一批法國軍人於當年年底離開,同樣也是不敵瓦格納集團;10月份,布吉納法索政變,同樣也是由俄國的影響力取代法國,2023年1月份,布國更要求法國撤軍。
2023年2月,馬克宏訪問非洲前夕,宣告將減少法國在非洲大陸的軍力,如同表態整個法國在非洲前殖民地兵敗如山倒,從「藪貓行動」到「新月形沙丘行動」每況愈下。俄烏戰爭尚未在歐洲大陸分出高下之前,法國便已在非洲發生如同拿破崙征俄的大撤退。由於形勢比人強,何馬克宏在4月份訪問中國時頻頻示好,並且希望中國能盡速調停俄烏戰爭,因此得在台海問題以「戰略自主」為名,靠向中國的立場。
俄國向外蔓延「代理人戰爭」的戰略,成功實現分化西方國家的目標,特別是在非洲針對法國前殖民地的行動成效卓越,成功讓北約內部的裂痕加深。俄國在2022年以來陸續於非洲發起的政變,更直接粉碎馬克宏上任以來的政治宏願,使得法國的海外政策不得不轉向保守,並且在俄烏戰爭等軍事行動的立場上更為退縮。
由於中俄在非洲的地緣政治行動有太多巧合,所謂的「中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夥伴」,或許已在非洲作為先行場域:中國的經濟力量搭配俄國的軍事資源,回避與美國的正面對決,逐一清除「一帶一路」在非洲上的阻礙,建立更多親中俄政權,從非洲開始改變國際秩序。
※作者為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候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