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次的中國軍演中，山東號航空母艦首度從巴士海峽進入菲律賓海，並派出艦上的殲-15戰機，從台灣東部空域侵擾我方的防空識別區，形成夾擊之勢。在此同時，美國海軍的尼米茲號航空母艦也在一旁活動，雙方雖然未直接交鋒，卻隱然已現對峙之勢。而上一次在菲律賓海的航空母艦大戰，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的菲律賓海戰，美國與日本的航空母艦傾巢而出，在大批戰艦、巡洋艦與驅逐艦護衛下，進行海空對決。日本稱這場戰役為馬里亞納海戰，因為戰場就在馬里亞納群島旁，最後日軍艦隊在這場海戰中慘敗，美國的地面部隊隨即奪取馬里亞納群島，佔領包括塞班島、關島、天寧島在內的一連串島嶼，取得轟炸日本本土的地面基地。這場決定性的菲律賓海戰，奠定了美國在西太平洋的霸主地位，菲律賓海在戰略上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菲律賓海是控制西太平洋樞紐

因為深知要控制西太平洋，就要先掌握菲律賓海，所以美國在戰後精心安排了保護菲律賓海的防線。在沖繩、菲律賓與關島，這三個環繞菲律賓海的據點，部署重兵。沖繩為駐日美軍的重要基地，菲律賓在冷戰時也有大量美軍駐紮，關島則被打造成第二島鏈上的戰略樞紐。冷戰結束後，美軍撤離菲律賓，卻仍然每年與菲律賓進行多場聯合軍事演習，關島的重要性，也隨著中國的野心擴張，而越來越受到重視。在中國的航空母艦艦隊，開始出現在菲律賓海後，關島已受到多重威脅，除了原本就可以攻擊關島的中、長程彈道飛彈外，空射或艦射的長劍巡弋飛彈，由殲-15或轟-6所發射的各式空對地飛彈，都能在戰時摧毀在關島的美軍部隊，阻止美國介入台海戰事。更不用說，近年來中國積極發展的多款高超音速武器，美軍目前仍無法有效攔截。

為了因應這種新威脅，美國的飛彈防禦署（MDA）正在全力提升關島的整體防禦能力，主要分為陸基與海基兩大部份。陸基主要是由美國陸軍的防空飛彈部隊來負責，包括能在高空攔截彈道飛彈的薩德反飛彈系統（THAAD），一樣可以反制彈道飛彈，並擊落巡弋飛彈或戰機的愛國者飛彈系統（Patriot），與防範火箭彈或一般傳統砲彈攻擊的曲射火力防護能力（IFPC）計畫，進行多層次的部署。海基則是由美國海軍的神盾防空系統（Aegis）負責，以標準-2型飛彈來對付巡弋飛彈與戰機，標準-3型飛彈在高空攔截來襲的彈道飛彈，標準-6型飛彈負責中低空的各式目標。美軍更積極研發戰鬥管理系統，來連結各個防空系統，如整合式防空與飛彈防禦戰鬥指揮系統（IBCS），就能即時取得所有防空系統的雷達資料，並自動指揮最適合的防空飛彈來接戰。

薩德反飛彈系統很早就已進駐關島，在2013年時美、中兩國尚未交惡，美軍在關島部署薩德反飛彈系統，主要的考量是北韓試射的彈道飛彈，已經開始威脅到關島。在這之後，中國的二砲部隊在2015年升格擴編為火箭軍，對第二島鏈的威脅性與日俱增，讓美軍在關島的薩德反飛彈系統，從輪駐改為常駐，數量也持續增加。薩德反飛彈系統的最高攔截高度為150公里，作戰半徑200公里，可在大氣層的高處，接近外太空的地方，攔截正要重返大氣層的彈道飛彈。薩德反飛彈系統所使用的AN/TPY-2相位陣列雷達，最大偵測範圍達2000公里，幾乎涵蓋大半個菲律賓海。在一定程度上也強化了關島的空中預警能力。再加上採用機動式設計，包括飛彈發射車、指揮車與雷達車等，都能利用大型運輸機載運，也增加了在第二島鏈部署的便利性。

美國飛彈防禦系統可覆蓋大半個菲律賓海

愛國者飛彈是美軍的主要防空系統，在多場戰役中表現優異，深獲肯定，多年來還不斷進行升級改良。從愛國者二型的導引增強型（GEM）開始，就擁有局部的反彈道飛彈能力。最新的愛國者三型則大幅增強了攔截彈道飛彈的性能，最大作戰高度為20公里左右，能在彈道的最末端擊毀來襲的彈道飛彈，對於敵方的戰機與巡弋飛彈，也有很高的反制能力。愛國者二型與三型還能混合部署，以取得最大的作戰效益。由於愛國者飛彈一樣採用機動式設計，可快速空運調動，美軍就曾在演習中，從夏威夷空運愛國者飛彈到帛琉，在這個位於菲律賓海最南端的島國進行試射。也曾將部署在關島的薩德反飛彈系統，空運到北馬里亞納群島中的羅塔島上，並利用在關島的指揮系統導引發射。暗示美國的飛彈防禦系統擁有快速展開，覆蓋大半個菲律賓海的能力。
 

除了大型的反彈道飛彈系統以外，美國還借鑑近年來國際上的多起戰事，發現火箭彈、無人機與繞行式械彈系統，受到許多國家的青睞，能以極低的成本摧毀敵方目標。所以美軍也開始發展曲射火力防護能力計畫，以因應低空來襲、慢速飛行的各式威脅。由於關島之前也曾發現遭到不明無人機窺探，雖然無法證實目的與來源，但在解放軍所釋出的海軍操演影片中，多次見到解放軍艦艇施放無人機的畫面，因此關島成為最迫切需要這種防禦系統的地點。美軍甚至將採購來測試的以色列鐵穹防禦系統（Iron Dome）直接運到關島進行試射，不過因為以色列以機密為由，拒絕提供原始程式碼，而讓鐵穹難以與IBCS整合。最後美軍決定選擇美國本土公司Leidos研發的堅盾防禦系統（Enduring Shield），以AIM-9X為攔截飛彈，預計在今年就可開始交付。

在海基防禦方面，美國海軍一開始先派遣神盾艦，在關島周邊海域巡弋，艦上的標準-2型飛彈，是美國海軍艦艇大量配備的防空飛彈，能攔截戰機、反艦飛彈或巡弋飛彈，攔截高度超過24公里，射程依不同型號，可達70至160公里。接續研發的標準-3型飛彈，擁有高空反彈道能力，最大攔截高度超過160公里，並隨著不斷的改良，最新的型號甚至有攻擊低軌道人造衛星的能力。不過讓海軍的作戰艦艇一直留在關島附近海域，嚴重影響海軍的調度與作戰能力，畢竟不是長遠之計。因此美國海軍也提出多個替代計畫，包括部署陸基型神盾作戰系統，並讓接下來退役的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做為浮動海上發射平台，由陸基神盾作戰系統來導引艦上的標準-2型、標準-3型飛彈，攔截來襲目標。讓退役的舊型艦艇能發揮最大效益，減輕海軍的負擔。

只是這個構想並不是完全沒有缺點，畢竟將退役的船艦放置在海上，仍需要日常維護，艦體與各種電子零件一樣要面對惡劣海洋環境的破壞侵蝕，沒有開動的退役船艦長期停泊在海上，甚至老化的更快。另外一個更大的問題，是關島位於颱風路徑上，每年夏季常有颱風侵襲，停泊在海上的神盾艦必需駛離躲避，也要耗費大量人力。所以美國海軍極為重視另一個替代方案，嘗試讓標準-6型飛彈從陸地上的機動發射車發射。這個計畫已經在歐洲進行過測試，安裝在重型軍用卡車上的Mk 70 Mod 1遠征發射器（Expeditionary Launcher），採用模組化設計，基本上就是將垂直飛彈發射器塞入貨櫃中，以方便運輸與部署，搭配射控系統即可發射標準-6型或戰斧巡弋飛彈。美軍有可能選用這套新系統，與關島的陸基神盾系統連線，即可成為另一種防禦利器。

美軍加快武裝關島的腳步

標準-6型是最新的改良型，主要是以增程型的標準-2型為基礎，改採主動式雷達導引，最大攔截高度雖不像標準-3型那麼高，只約略超過30公里，但是射程提高到240公里，並且速度更快，反應更靈敏。除了一樣可以反制彈道飛彈、巡弋飛彈、無人機與戰機，美國海軍還寄予厚望，希望標準-6型能發展出攔截高超音速飛彈的能力。美國正在關島上部署陸基神盾系統，選用新型的AN/TPY-6相位陣列雷達，並採取機動式設計，同時把難以移動的支援設備，以地下碉堡的方式進行強化。陸基神盾系統若搭配標準-6型與標準-3型，再透過IBCS與薩德反飛彈系統、愛國者飛彈系統整合在一起，將形成一個完整互補的防禦網。不過這個充滿野心的計畫，所要投資的預算非常高昂，雖然美國國會傾向支持，卻仍充滿了變數，最後不一定會按計畫實現。

目前中國已毫不掩飾對關島的威脅與恫嚇，比如山東號航空母艦在對台軍演結束以後，並沒有立刻返回原駐地，反而更進一步逼近關島周邊海域，並持續進行艦載機的起降訓練，表明隨時有能力發動攻擊。這勢必對讓美國更為警覺，而加快武裝關島的腳步，除了之前已陸續出現在關島的核動力潛艦、長程戰略轟炸機與先進匿蹤戰機外，很可會進一步部署中程彈道飛彈，特別是配備新型彈頭的高超音速武器。美國強化關島的防禦能力，除了是要保護這些重要打擊力量，比較讓人忽略的，是這個保護傘還能保護在菲律賓海活動的美軍水面艦隊，如航空母艦戰鬥群。而中國的航空母艦除了艦載機數量較少，在菲律賓海活動時，只能依賴大型驅逐艦所提供的區域防空系統，將處於劣勢之中。美國的航空母艦則能躲在保護傘下，伺機派出艦載機發動攻擊。

對台灣來說，國防部的防禦規劃長年以西部地區為主，這是首度出現來自東部海域的威脅，雖然國軍也開始加強東部地區的防空能力與艦艇巡邏，以因應這樣的情勢，卻缺乏完整的戰略想定。如空軍目前在花蓮已擁有一個F-16V BLK20戰機聯隊，配備空射型魚叉飛彈，新採購的66架F-16V BLK70也將部署在台東，未來再遇到中國的航空母艦艦隊逼近台灣東部海域時，空軍要不要主動應對，以避免解放軍的艦載機過度逼近，有機會突襲東部的戰機疏散基地。在海上除了防範中國海軍艦艇突破我方的24海浬毗鄰區外，是否也應該有強勢作為，維持一條對外的安全航道，來避免遭到解放軍逐步封鎖。萬一中國與美國真的在菲律賓爆發衝突，台灣又要如何因應，國防部必需開始思考360度的作戰計畫，以避免下一場菲律賓海戰再度來臨時，措手不及。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