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美國第一女婿庫許納（Jared Kushner）的家族企業在中國進行招商，庫許納的妹妹妮可（Nicole Meyer）勸說中國人投資50萬美元（約1510萬元台幣），換取移民簽證，引起外界質疑是否有利益迴避的問題。

另外，中國人喜歡移民海外的現象也引起關注。《美聯社》分析發現，過去10年來，中國人利用美國「黃金簽證」—「EB-5」投資移民簽證計畫，共在美國投入77億美元（約台幣240億元），成功取得超過4萬3000張美國綠卡。黃金簽證為何吸引這麼多中國移民？《美聯社》（AP）獨家報導，揭開背後原因。

庫許納企業在上海的招商會。（美聯社）

「EB-5」投資移民簽證計畫

美國「EB-5」投資移民簽證計畫，讓投資50萬美元，或是創造至少10個就業機會的外國人，得以換取美國簽證。投資的資金流向美國政府的債券、相關商業、新學校、房地產計畫，庫許納企業也參與其中。

這項「EB-5」投資移民簽證計畫所帶來的產業利益極高，但計畫執行的監督鬆散，簽證申辦移民過程中常有偽造文件的弊端。引起不少爭議。然而，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5日簽署法令，保留原有EB-5簽證，並將計畫延長至9月30日。

川普女婿、白宮高級顧問庫許納。（湯森路透）

隔日，庫許納親妹妮可在北京的庫許納企業招商會上推廣EB-5簽證，只要投資50萬美元就可換取美國綠卡。妮可此舉讓外界質疑，美政府與企業是否有利益迴避，也有人呼籲應修改或終止簽證計畫。

中國人爭相申請黃金簽證

中國人使用各國黃金簽證移民的比例，在2010年至2015年之間增加2倍。過去10年來，美國、葡萄牙、澳洲所發出的黃金簽證中，中國人所佔的比例分別為75％、70％、85％。

在約1800萬中國中上階級或富人階級的家庭之中，這些移民只占一小部分，但他們卻反映出中國受良好教育的都市人民心中的悲嘆。中國經濟發展讓數千萬家庭成為中產階級，但隨著城市被霧霾籠罩、房價飆漲、升學教育讓小孩壓力倍增，中國的中產階級家庭感到相當不安，也害怕無法保護自己的資產與儲蓄。

中國說明會上，各國投資移民簽證計畫的介紹手冊。（美聯社）

北京獨立政治學者章立凡表示：「中產階級投資者選擇離開中國，顯示出他們對未來、夢想和中國政府的信心正在消逝。」換句話說，中國的黃金簽證投資者，並非貧窮、受迫害或是遭遇戰爭的人們，反而是擁有穩定工作並追求幸福的人，希望藉由投資移民，到外國享受中國沒有的「快樂」。

中國1970年代的經濟開放，帶動約5億人擺脫貧困。據統計，目前有300萬中國家庭年收入超過3萬4000美元（約新台幣105萬元）。人們的富有帶動消費成長，房地產業也蓬勃發展。

自2015年底以來，北京房價漲幅達63％，一間36坪左右的公寓，竟要價超過100萬美元（約新台幣2998萬元）。亦即，在10年前買下普通公寓的家庭，如今能將公寓賣出換取足以申請美國黃金簽證的費用，越來越多不滿中國政府的家庭選擇這麼做。

除此之外，中國接連爆發令民眾不安的事件，有毒奶粉、學校操場的有毒跑道、工廠排放有毒氣體以及其他許多人為災害，也是人們移民的考量因素之一。

庫許納企業在中國的招商會。（湯森路透）

南京的劉小姐2年前賣了她的公寓，將這筆錢用於投資美國的移民簽證計畫。她希望讓9歲兒子到一個較好的教育環境，她說：「我兒子每天都有很多功課，但我不認為他從學校學到了很多東西。」

來自四川的鄧小姐也申請「EB-5」簽證計畫。她說，看到中國許多父母在小孩大學畢業後仍繼續扶養、照顧，替他們打理家庭、工作甚至物色對象，「我不想照顧我的孩子到永遠，我希望他們能學習獨立，自己創造財富。」

爭取中國投資者

中國是世界各國投資移民簽證計畫成功的關鍵，因此許多國家以各種方式試圖吸引中國投資者。

中國手機和網站上跳出投資簽證計畫的廣告，內容充滿希望和陰謀；在擁擠的酒店宴會廳內，外國官員揮舞著小冊子，詞藻華麗地推銷著，告訴在場中國人同樣的信息：在一個擁有更好教育環境、清淨空氣、穩定未來的國家，開始新的人生吧！

庫許納與妻子、川普女兒伊凡卡。（湯森路透）

庫許納妹妹妮可6日親自出席庫許納企業在北京、上海舉辦的招商會，為在紐澤西州的建案籌措資金，部分資金來源為「EB-5」簽證計畫。妮可的演說內容包含，宣稱計畫受「政府支持」，甚至提及自己的哥哥庫許納在白宮任職。不過該公司後來為提及庫許納而道歉，並澄清建案與庫許納無利益關係，妮可也取消出席後續的深圳、廣州招商會。

中國的投資移民簽證市場上，美國的「EB-5」簽證計畫是最大宗。葡萄牙的簽證計畫也不遜色，在4年內吸引至少17億美元（約新台幣509億6500萬元）的中國投資者。

庫許納企業在中國的招商會，吸引許多感興趣的中國中上階層參與。（美聯社）

加勒比海的5個海島國家則提供，僅10萬美元（約新台幣299萬8000元）的簽證計畫，中國人也是該地區小島國「安地卡及巴布達」（Antigua and Barbuda）的主要投資者。

澳洲的投資移民簽證計畫走昂貴價格路線，需投資近370萬美元（約新台幣1億1100萬元），將近美國「EB-5」的8倍，但澳洲在過去4年內，還是吸引了超過60億美元（約新台幣1798億7500萬元）的中國資金。

投資移民簽證的風險

投資換取簽證的產業也有相對的高風險，並在各國內造成爭議。

川普與女婿庫許納在白宮商討國事。（美聯社）

美國的「EB-5」計畫，受政府監督單位、國會兩黨議員的嚴厲批判，認為此計畫使詐欺舞弊的事件頻傳，幫助建商蓋大樓更甚於為貧困社區建設。共和黨參議員格拉斯利（Charles Grassley）認為，「EB-5」加深國家安全隱憂，「可能增加恐怖份子進入美國、商業間諜活動、洗錢和投資欺詐。」

美國聯邦調查局（FBI）4月公布，至少有3名透過此簽證計畫獲得綠卡的中國人，是遭北京通緝的逃犯。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自2013年來，提起10多起民事訴訟，共約2000名投資者涉案，詐欺金額逾10億美元（約新台幣300億元）。

儘管爭議重重，美國「EB-5」計畫的支持者認為，此計畫為美國創造工作機會、替大型建案提供資金，幫助經濟發展。

庫許納企業在中國的招商會，吸引許多感興趣的中國中上階層參與。（美聯社）

加拿大2014年終止移民簽證計畫，認為這項計畫創造的經濟利益不如預期。葡萄牙內政部長及某些政府高級官員，2月因涉嫌向3名申請黃金簽證的中國投資人收受回扣、貪腐等不當行為，而遭到起訴與審判。匈牙利政府被在野黨控訴貪腐，而暫止出售政府債券。

諷刺的是，終止投資移民計畫的消息一出，往往成為在中國的數百名代理專員的促銷手段。日前美國「EB-5」簽證計畫有變的傳言一出，中國某為專員便開始大力推廣：「不要猶豫，馬上行動！」

一位參加美國移民簽證說明會的母親表示，她知道這項計畫的潛在風險為何，也願意花50萬美元冒險，只要她的10歲女兒能盡快就讀美國學校。

庫許納企業在中國的招商會，吸引許多感興趣的中國中上階層參與。（美聯社）

減緩中國移民出走

有些跡象顯示，中國當局正努力減緩移民出走，因為中國政府需要這些移民留下並增加購買力，包含國產汽車、電鍋、節能燈泡，希望促進中國消費成長的新高峰。有數據顯示，中國中上階級的消費金額占全國消費總額的1/5。

中國官媒開始刊登批評移民簽證的文章，這些文章通常強調詐欺事件，以及中國人移民海外後遇上麻煩的故事。中國當局也加強管制，個人或公司能從中國移出多少金額的資產，試圖減緩人民幣貶值的問題。

中國銀行可能將限制個人1年僅能從國內轉移5萬美元（約新台幣150萬元）的資產，另外，超過1萬美元（約新台幣30萬元）的轉帳需向上申報。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中國人的對策是，降低資金外移的速度，或是以親友名義將資金轉到海外帳戶。

庫許納企業在中國的招商會，吸引許多感興趣的中國中上階層參與。（美聯社）

若不承認雙重國籍的中國，長期無法阻止企業家、中產階級的人口向外流動，未來很可能會傷及中國的經濟命脈。

1名在中國國有企業工作的30歲北京市民喬伊（Joey），向《美聯社》分享了他的移民計畫。喬伊與未婚妻在北京擁有2房的公寓，小倆口原先計畫在中國結婚生子，但後來決定移民，他們的親朋好友幫忙籌措資金申請美國「EB-5」計畫。

喬伊說，他看見中國的父母和小孩在外頭痛苦地呼吸髒空氣，而中國的經濟也陷入更深的困境。

他說：「在中國，你必須未雨綢繆。不能等到必須離開時，才準備離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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