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武漢大旅社」舊址，58年前的生活記憶又回來了

從訪談地點搭上計程車，楊薰春第一個開口跟運將報路，語氣熟門熟路，彷彿她自1983年4月離開台灣35年的日子從沒發生，其實移民美國南加州坦普爾市（Temple City）數十年，她每年固定返台2次，似乎對這傷心地仍有眷戀。

主客群：外省生意人、大學考生

穿過城中市場走向武漢大旅社，楊薰春當然對街巷如數家珍，「那時『光復』十幾年，我整個3樓都租給衡陽路做生意的外省人，或上台北補習考大學的中南部考生」，「以前旅社都雅房，廁所設外頭，房客要洗澡就到一樓『大上海浴室』…」。

一字一語細述，好像她一直在那開著旅店從未離開，「當年這邊沒有攤販，車開得進窄巷到武漢大旅社門前，現在兩側都是攤販，人多到滿出來」，楊薰春對這些攤販多不熟識，唯一相認的是當年存續至今的雜貨店。

明星咖啡、周夢蝶

雜貨店老闆向她回憶，「以前夫妻雙雙被關押，老五、老六常在1樓哭，我們會帶他們去『大上海』泡澡玩水」，楊薰春長嘆「這些小孩小時後吃太多苦，除了去台北車站人向穿著體面遊客討飯，也會去鄰近的武昌街『明星咖啡』探有否食物吃，白俄羅斯籍老闆夫婦看小孩可愛但衣著破爛，總會給上幾口，1959年剛開始擺攤的周夢蝶有時也給小孩幾個麵包止飢。」

遇上這個案件，家庭破碎多年，楊薰春最欣慰「小孩沒變壞」，如今不是任職學者，就在美、澳做生意。

「大上海」案發當年營運至今

從武漢大旅社2樓、3樓轉了一圈，途經至今仍在營業、武漢大旅社1樓「大上海浴室」，楊薰春描述，「裝潢豪華，有家庭浴室有普通浴室，地下一樓有極大冷、熱水池可浸泡，當時很摩登的新式消費。」

楊薰春眼神回到當年「旅社老闆娘」霸氣模樣，「以前兩類客群，一類周遭上班族午休來泡澡SPA，有專人幫忙搓背、修腳，風氣從上海傳來；一類武漢大旅社2、3樓客房沒附衛浴設備，房客下樓到『大上海』盥洗，像日本那樣習慣」，「那時城中上班族幾乎男性，午休想休憩一下，就到『大上海』泡澡、按摩、喝茶，很享受的地方。」

如今「大上海浴室」是全台北碩果僅存的澡堂，也是1959年「武漢大旅社案」爆發後唯一運轉至今的時代記憶，2010年一度吹熄燈號，重新開張後，近5年發展成台北中、老年同志勝地。

沒那個命

武漢大旅社案發後數年，早一步交保出獄的楊薰春整頓家務，將「大上海」產權過給別人，她嘆著「沒發生事情的話，武漢大旅社、大上海浴室都經營好好的，且那時黃學文眼光精準，已經開始在仍屬處女地的天母買土地蓋房，啊，沒那個命，如今平安就好。」

「那時我被關5年，幾乎知道哪個法官貪什麼要送什麼，95％的法官都要用錢解決，只是我們這個案件無法這樣」，她低吟道「沒辦法，當時法院是他們開的」，楊薰春視線回望身旁的城中街景，好像漂浮在河川上的樹葉一樣無助。

撰文：陳怡杰　攝影：李昆翰　影音：原樂敏、羅佳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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