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色色的ACGN文化早就傳遍世界,在各地都有出色的色色創作者,色圖、黃遊、裡番等與ACGN相關的作品多如繁星,根本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是根據國情不同,那些在台灣、日本頗受尊敬的色色創作者可能在某些國家眼中只是階下囚。
2023年7月26日,中國傳媒「大江新聞」報導,安源派出所公安發現有人繪制「淫穢動漫影片」上傳網站牟利,因此展開調查,最後逮捕黃姓嫌疑犯。公安經問話後,發現黃某在2019年開始就在國外平台通過發佈淫穢動漫影片,吸引受眾成為付費會員牟利,至今已經「非法獲利」人民幣183萬元。
黃某的家與公安(來源:大江新聞)
網絡上有人透過官方照片,推斷出黃某就是知名的色色動畫師「Shirakami_san」,中國國內論壇有人認為他是被內鬼或同行舉報才出事,有人為他抱不平,有人嘲諷有人哀愁。而大江新聞的新聞稿中,寫上黃某的「自白」:
「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從小到大我努力學習積極向上,本以為發佈視頻到國外平台,無人知曉,早知今日,給再多錢我也不幹,我保證今後不再做任何違法犯罪的事,我會積極配合公安機關調查。」
有人嘲諷,認為作者不開盈利用愛發電就沒事,而事實某程度上確實如此,原因下文會提及(來源:STAGE1)
有人認為無時無刻都想和祖國接軌的香港是避風港……(來源:STAGE1)
Shirakami_san所犯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2020修正)》第三百六十三條「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情節輕微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並罰款;情節嚴重者則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及罰款;情節特別嚴重者,則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無期徒刑,判處罰款或沒收財產。
「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不乏ACGN產業的「刀下亡魂」,當中較知名的例子有2017年的「天一同人本事件」。筆名「狗娃子天一」的中國作家在2017年網絡連載BL小說《攻占》人氣攀升,其後印刷出版,在網絡銷售,在數月內賣出7000餘本,獲利15萬元人民幣。
(來源:攻占)
天一的走紅被公安盯上、逮捕,並在2018年11月在蕪湖縣人民法院一審宣判有期徒刑 10 年 6 個月並罰款,天一不服上訴;兩年後,終審維持原判不得上訴。
而天一被判為情節特別嚴重者,是因為此案是以二十多年前的法律規定審判:「1998年最高法院出台的《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非法出版物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其中第八條中規定,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獲利十五萬以上的,屬於「情節特別嚴重」,量刑為10年以上。」— 順帶一提,如果Shirakami_san一案如果是以上述案件作為法律根據,恐怕將會面臨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天一案開審現場(來源:酷燃)
天一案的開審現場被允許錄影,在網絡流傳,影片裡,天一哭訴自己是否做了一些真正作奸犯科的事,又認為以當時已經二十年前的法例來審判自己是不公不義,同時又透露有政府人員告訴自己認罪才會輕判。而他的選擇,是希望得到真正公平公正的判決,真的有罪就心甘情願地入監服刑 — 結果天一的一片真心換來10年半的有期徒刑;負責為天一6本小說設計封面,共收取3100元人民幣的設計師亦被判刑4年並罰款1萬元。
另一宗案件發生在2023年2月8日,中國傳媒「東方網」報導,安徽民警發現有一部「披著玄幻小說外衣,實際傳播淫穢色情信息」的電子版玄幻小說在中學生流傳,經調查後得悉該部作品在一款名為「河X小說」(報導沒有透露全名)的違規app銷售,並發現app有大量同類型色情小說,向未成年人兜售。
(來源:澎湃新聞)
警方採取行動,最後逮捕了「犯罪集團」的廖某和杜某,並在各地逮捕了16名嫌疑人,其中1名是管理人員,3名技術人員和12名作者,涉及金額500餘萬人民幣。
報導一出,網絡上就有人推測新聞裡的「廖某」就是知名台灣網絡作家「羅森」,其著作《風姿物語》在1997年開始網絡連載,曾紅極一時。羅森之後在中國定居,與伙伴合作建立羅森官方論壇「阿米巴論壇」,旗下亦有不少作者加盟,其作品主要是色情玄幻小說。
羅森在2022年秋天失蹤,同期阿米巴論壇突然關閉,不少作者音信全無,而「河X小說」的名稱與羅森關係密切的「河圖出版」吻合,所以不少消息直指羅森等人就是2023年2月8日案件的主角。
羅森被捕的消息在ptt版有討論(來源:ptt)
在網絡上有不少評論指出,中國如此嚴厲打擊ACGN文化的色情產業主要原因是「私印」,中國官方原本就有相當嚴格的作品送審機制,私印文化流行就會導致中國難以控制文化風氣,「萬一」出現邪教、不良內容,或造反思想的作品然後廣泛流傳就會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因此私印的刑罰很重,牟利越多後果越重。
真的有很多萬一,把它們都消滅掉就沒有萬一了,雀食(來源:普法三分钟)
中國國內有不少不同情作者,認為他們活該的評論(來源:知乎)
當然亦有不少同情,無奈的聲音,發揮由生活培養出來的幽默感(來源:知乎)
如果作品沒有牟利,那爆紅了作者面臨的處境也遠沒有上述的案件那麼嚴重。例如由中國插畫家「禾野男孩」創作,在2020年爆紅的限制級作品《哆啦AV夢》,雖然稱其為色色作品實在與麒麟老師的委託一樣過於邪門,但是涉及色情內容,因此其作品在微博等中國國內網站全線刪除,連禾野男孩的微博帳號亦整個變不見。
禾野男孩事後在推特道歉,透露《哆啦AV夢》只是想給圈內人看,雖然作品有18禁成分,但主要是獵奇和搞笑為主,低俗笑點則靠18禁輔助,因此不認為是色情漫畫,而是「有低俗成分的搞笑漫畫」。
不過作品依然造成不好的影響,在開放平台發布作品亦考慮不周,而把作品散播出去的自己有責任,所以對所有受影響的朋友致歉,希望「願大家和我共同維護一個綠色健康的上網環境」。
小夫,我要進來了 (來源:哆啦AV夢)
雖然那時的報導認為禾野男孩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不過事實並非如此。禾野男孩的微博帳號現在一切安好,只是作品鮮少放在微博,而是放在pixiv;推特帳號則在2020年,發佈一則嘲諷香港知名民運人士「黃之鋒」對其同情的貼文後就再無活動。
🐒尽管举报,我继续发! pic.twitter.com/j9EJBpNrsN
— MMMMM_禾野男孩 (@MNMMMM_HYNH) August 5, 2020
禾野男孩在推特最後一個貼文是看到黃之鋒的言論然後嘔吐的圖畫,帖文則寫住「尽管举报,我继续发」(來源:禾野男孩推特)
他的微博活得好好的,很適應中國的生活(來源:禾野男孩微博)
中國對ACGN文化的色情產業控制不過是文化控制的冰山一角,只是紅線有時只能說捉摸不定。2021年,中國官方傳媒《光明日報》發表批評耽改劇的評論,直指「小鮮肉」、「花美男」等審美觀畸形,當時不少人認為中國要封殺一切耽改劇或小鮮肉藝人,但是現在,他們依然活得好好的。
近期有很多古裝劇,也有很多「小鮮肉」(來源:夜城賦)
儘管管制有時來得突然又飄忽不定,中國龐大的市場依然令人嚮往,2023年7月7 日,早就揚言「推特會進行很多嘗試,而有些嘗試可能是蠢事」的Elon Musk宣佈推特將限制用戶瀏覽帖文數量,由於其不穩定和看似欠缺深思熟慮的舉措,有一部分日本插畫家選擇轉在擁有龐大市場的微博開設帳戶,形成「日本插畫家進駐微博,中國插畫家進駐推特」的奇妙現象。
而就潛在市場和粉絲量而言,這的確是理性的選擇 — 根據中國媒體《第六聲》報道,截至2023年7月7日,日本插畫家「comori22」在推特有4萬多追蹤,而在微博則有33萬名粉絲;
然而在7月16日,comori22在微博用日文打了一句「晚安」,就引起「不尊重中國文化」的炎上,最終刪除了微博,回到推特 — 儘管如此,comori22依然被中國網友狙擊。
今後継続して運用していくことが難しいと感じたため、weiboアカウントを削除しました😢
よろしくお願い致します。
— こもり@BOOTH通販中 (@comori22) July 10, 2023
對創作者來說,創作是見證自己的成長,向眾人表現自己的心血,而發表創作的平台則是他們的命脈。
為了尋找合適的平台,創作者可能要花費不少時間去摸索,有些創作者在某些環境受到重視,某些環境就可能受到鄙視迫害 — 而大多情況,創作者與讀者都是被動的角色,只能說自由創作的環境得來不易,有機會就去維護捍衛支持,且看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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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acebook專頁,目前主要是寫ACGN,劇集和電影的資訊,偶爾會寫其他類別的文章:魚子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