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黨主席柯文哲先生，常因性別議題而遭致批評，但是日前柯文哲競選辦公室發言人陳智菡女士對於空服員職業工會要求道歉的回應，已經創造了柯陣營厭女文化的新境界。民眾黨造勢場合侵犯空服職業尊嚴的作為，在陳發言人的回應中，成了女性自主性的展現。陳智菡的回應，既是論述的錯亂，也是對於性別平等及職業平等毫無概念的表現。

資本主義體制下，父權社會性化女性 ，或是迫使女性自我性化，本是常見的現象。常見並不表示合理，否則任何性別平等的改革都會變成沒有意義。性化女性，把女性的存在限縮為性的存在，尤其是符合男性性期望的存在，既是性別權力的運作，也是資本權力的展現。女性的自我性化，是複雜的問題，也常被所謂的「自主論述」包裝，然而，女性展現自己的方式究竟是否具備自主性，要看展現的方式和既有體制的關係。任何自我表現若只是順應既有體制中的不平等結構，其實不但不是自主性的展現，還反映出女性無法輕易逃離的權力結構。民眾黨此番的造勢表演，以及同樣引發批評的影片拍攝角度，明顯順應既有體制，實在談不上展現女性自主性。

真正讓柯陣營到達厭女新境界的不是用自主論述為女性的自我性化辯護，而是用這樣的論述，覺得可以堂而皇之的侵犯別人的職業尊嚴。按照柯陣營的說明，造勢場合中表演的是專業舞者，那麼很顯然這些舞者並非空服員，也就是說這些表現並不是一群空服員在展現自我，那麼請問所謂的展現自我到底是在展現誰的自我？在空服員職業工會要求道歉後，柯陣營不但拒不道歉，還能振振有詞的說不需要道歉，這種傲慢，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空服員職業工會的抗議，是拒絕空服員被莫名性化，是要提醒社會大眾空服員的工作，如同社會上許多其他的工作，不是一個應該被性化的工作。很值得追問的問題是，若是今天穿上的制服不是空服員制服，而是其他行業，譬如柯先生自己熟悉的醫護，或是男性比例高的行業如軍警消，柯陣營還是會一樣振振有詞的拒絕道歉嗎？還是柯陣營根本不會想要這樣對待那些行業中的工作者？

在工作場合或是專業環境中性化女性，是很多男性展現權力的方式。這種權力展現，從潛意識到明意識，樣態多元複雜，也是各行各業的女性，在爭取職場性別平等的過程中，持續面對的挑戰。女性的性以及女性的性感，如同男性的性和男性的性感，只跟極少數的特定工作有關，隨意性化一個工作，就是侵犯那個工作的職業尊嚴，隨意性化一個工作者，就是職場性騷擾。本以為才剛剛經驗#MeToo浪潮的台灣，在這個議題上多少能增加一些敏感度，但是此番民眾黨對於空服員要求道歉的傲慢回應，讓人懷疑這個新興的政黨持續宣稱的「超越藍綠」究竟是要超越什麼？大選在即，也許柯先生及民眾黨其他要員需要了解，台灣社會還有許多人既重視國家認同與兩岸關係的議題，也重視性別平等。

※本文作者為台大政治系教授、婦女新知基金會顧問。文章原載於婦女新知臉書，經授權後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