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富豪拉馬斯瓦米種種涉及國政的發言,讓他很快又從鋒芒畢露的年輕企業家,變成一個彷彿少不更事的幼稚政客。(美聯社)
維維克·拉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年初投入共和黨總統提名,他以資產超過6億美金的年輕企業家(38歲)背景受到注意。他近期引起議論,是在社群平台「X」貼文寫到:「我們(美國)將從戰略模糊轉向戰略清晰,進一步阻止中國併吞台灣。我們會捍衛(台灣)直到2029年,之後就不會,屆時我們會擁有半導體自主,不靠台灣。」
他在稍後接受保守派媒體訪問時,對相關問題的說法也大致相同。不過,他的「保台期限論」,或許也解釋了為什麼自宣布參選以來,半年餘過去,受邀參加無數場演說,投入無數資源自我宣傳,個人始終在「初選邊陲」打轉,難以擠入川普和德桑蒂斯(佛州州長)的主流競爭圈,又即使既年輕且富有,竟少有人討論拉馬斯瓦米在美國政壇的未來角色,好像他的參選只是一個有錢人的「高級娛樂」而已。
On August 17, at the Richard Nixon Presidential Library in California, I will unveil my comprehensive foreign policy vision, including on Russia, China, Taiwan, India, and other Asian nations: shifting from “liberal hegemony” to the Modern Monroe Doctrine. We will support…
— Vivek Ramaswamy (@VivekGRamaswamy) August 11, 2023
美國企業家從政例子很多,成功、失敗皆有,按照過去屢屢被提出的成、敗關鍵,往往就在企業家自己有沒有認清「商業策略和政治策略之間的巨大不同」。其中,卡內基梅隆大學政治與戰略研究所教授巴魯克·菲施霍夫(Baruch Fischhoff)說的最直白,他認為一個商人要能轉變為成功的政治人物,「第一步就是要先認識到自己的局限性」。
首先,企業邏輯和政治邏輯的不同,包括政治工作為的是做出有利共同利益的決策,且必須同時面對各種試圖影響政府運作的政治壓力,但企業經營,主要關乎財務、品牌和生存風險,如果一家企業能在營運頭五年存續下來,並賺取可觀的的營業額,差不多就能得到業界的認可,但「領導國家」完全不只是這麼一回事。
也就是說,就算商業風險很高,相對政治風險,卻更容易理解。企業家可能因為決策不慎,進而損失金錢和失去合作夥伴,但政治決策往往無法僅考慮經濟效果,政策決定者面對的未知因素也更多,甚至可以說,政治其實是完全有別於商場,一個永遠無法預測總體影響的特殊領域。例如去年夏天,美國總統拜登為舒緩國內居高不下的油價,於是親赴沙烏地阿拉伯訪問,卻因為一張他和王儲薩勒曼拳碰拳的見面式,而被國內媒體以「虛偽和無視民主價值」釘得滿頭包(那張照片則是沙國刻意設計的國際宣傳),結果政治面的失分,連帶也讓經濟面未達效果(另外亦有中國和俄羅斯也在拉攏沙國因素)。
這就是政客要比商人經常面對到的高難度計算。尤其是總統,很多時候一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動作,都可能改變(變好或變壞)和盟友的關係,以及關乎他的內部評價,這些關係、評價,又會實質左右一名領導者的政策執行順暢與否。比起商業談判,政治談判更有必要除了考慮眼前緊迫的問題,還要兼及一些相去甚遠的變數。企業家從政,最棘手從來不在資源足不足夠,人脈廣不廣,或是個人頭腦到底精不精明,而在他能否於有限、極短的時間內,去填補必要政治知識的空白。
前幾年,正當川普現象席捲美國政壇時,菲施霍夫就曾為企業家從政給出建議,他認為:「企業家從政,必須了解到政治領導人的行動,從來不是孤立在自己的行業內。個人企圖和自我形象可能在一個人的商業行為中占據很大一部分,但進入政治,賭注又更高,層次也更豐富。也許傲慢的態度或即興式的揮手可以成功吸引人們的目光,但誰也無法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政治談判,需要更多磨練和敏銳的眼光才能獲致成功。」
若以菲施霍夫的建議,檢視拉馬斯瓦米種種涉及國政的發言,顯然他很快就又從鋒芒畢露的年輕企業家,變成一個彷彿少不更事的幼稚政客。他的「保台期限論」,恐怕連所謂的政治現實主義都談不上。
讓商人做出政治決定意味著什麼?任何政治戰略和談判,可以如此高度依賴一個大老闆個人的商業經驗,而不是國際外交知識(常識)?這樣的疑問,便點出了企業家從政,號稱以「公司治理」經營國家的最大盲點。郭台銘當然有權參選總統,無論資源、人脈他都不缺,問題是,他即使比美國富豪拉馬斯瓦米年長、有錢,但個人政治格局有比他大多少呢?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