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現正面對司法機關分別從紐約市、佛羅里達州、華盛頓特區和喬治亞州發動的起訴案，且其相關的法庭訴訟預計都將在2024年中陸續發生，正是美國總統大選如火如荼進行的時候。屆時川普如何能兼顧選舉和訴訟，確實是一大問題。但眼前這些起訴案對川普在共和黨初選中拉開與其他候選人的支持差距卻頗有推波助瀾之功；甚至，川普因大幅領先而決定婉拒參加共和黨初選候選人間的辯論大會。

從司法量刑與影響中間選民投票行為的角度來看，這四個案子嚴重的程度大小不一；但以川普個人是否需入監坐牢而言，即使是川普又再次選上美國總統時，則以喬治亞州起訴案的威脅最大，以下詳析之。

時序上第一個起訴川普的案子跟他的律師幫他墊付外遇封口費有關，但主要的犯罪點是川普的公司將此支出列為法律事務費用，而非政治獻金，這樣的案子即使成案，也不太可能對川普造成絲毫政治傷害。第二個起訴案控告川普下台後擅自帶走機密文件，並屢次抗拒政府要求他歸還這些文件的要求，這個案子雖然證據確鑿，但因政治調性不高，且民眾已習於川普這種經常無視政府法規的累犯行徑，故很難激起社會的全面譁然或反彈。

最後兩個起訴案都跟川普企圖以各種不法手段阻止拜登在贏得2020年總統大選後登上總統職位。特別檢察官傑克·史密斯負責的起訴書根據聯邦法條控訴川普4項罪名，而富爾頓縣地方檢察官法尼·威利斯則引用喬治亞州法律一口氣控告川普及其他18名共同被告總共41項罪名。雖然史密斯團隊的素質與資源都比威利斯團隊來得優越，但基於以下幾個原因，一般認為威利斯檢察官似乎比史密斯檢察官更有機會小兵立大功，真正地將川普繩之以法、鋃鐺下獄。

由於川普及其黨羽在幾個搖擺州，包括喬治亞州，施展一系列的手段企圖阻止拜登接任總統大位，威利斯檢察官控告川普和其他18 名被告在喬治亞州境內的個別犯行，並引用喬治亞州的《詐騙影響和腐敗組織法》（RICO）將這些控告連結在一起，指控他們組成形同由川普充當其首腦的犯罪集團，集體作案。因為威利斯檢察官過去曾以同樣的RICO手法將幾個組織犯罪大案順利定罪，這次也很有機會可以成功達陣。

除了RICO以外，威利斯檢察官還控告川普犯了喬治亞州法典第 16-10-20 條，此法條禁止人民在與州政府官員介接應對時，就其部門管轄範圍內的事務進行虛假不實的陳述和文字描述。 要以此法條定罪川普，威利斯檢察官必須證明川普明知所述為偽但仍故意為之 (knowingly and willfully)，所需的司法證據挑戰比之於史密斯檢察官對川普的聯邦控訴案件，要簡單很多。原因是，為了滿足聯邦法律的要求，史密斯檢察官除了需證明川普刻意撒謊以外，他還必須將這些謊言與更高層的犯罪行為，如要求捏造選舉人團代表，無縫聯結起來，才能在法庭攻防中勝出。職是之故，跟史密斯檢察官相比，威利斯檢察官成功定罪川普的機率會高了許多。

最後，威利斯檢察官的起訴案的陪審團將從民主黨長期主宰的富爾頓縣選出。拜登總統在該縣以近 73% 的選票贏得了 2020 年大選，而2016年希拉蕊·克林頓以超過40個百分點的優勢擊敗了川普。再加上川普於2020年大選後要求喬治亞州州務卿去「找出11,780張票」的惡行惡狀在該州臭名遠揚、人盡皆知，經由正常程序從富爾頓縣選出的陪審團幾乎不可能對川普抱持同情的態度。

不像聯邦法院，喬治亞州是允許實況轉播其地方法庭中的訴訟攻防，這樣的即時直播將雙方的敘述、證據和論點在嚴謹司法程序的監控下巨細靡遺地呈現在全國民眾的眼前，不但可以有效減少律師或當事人嘩眾取寵、脫序投機的行為，也給了威利斯檢察官同時在司法法庭與公共輿論法庭一併定罪川普的絕佳機會。

假如史密斯檢察官和威利斯檢察官都成功將川普定罪，且川普也再次選上美國總統。川普有權也必然會特赦自己的聯邦罪，但他的地方罪只有喬治亞州一個掌管假釋的獨立委員會可以特赦，而且特赦只能在宣判五年後才可生效，結論就是川普非入監作牢不可。在那個情況下，川普還可以繼續當美國總統嗎？根據多位權威憲法教授的研究，答案是肯定的，亦即美國憲法從來沒有說在監服刑的囚犯不能行使總統職權。所謂「當選過關、落選被關」，在美國，並不盡然。

※作者為清華大學合聘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