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多萊特」，「吾爾開希」是名，維吾爾語裡是「湧」的意思，最早詞根是「駝峰」，可能父親希望這個小孩能一波一波向前推進吧

1996年首次來台至今，吾爾開希在台住了22年，曾娶過台灣老婆，生了2個兒子，具台灣籍的他2014年一度參選立委未果，他認至今仍有參政預備。

「對一個搞民運的人來說，『參選』是很必要的洗禮」，至於參選所受的冷言閒語，吾爾開希不打算看太深，「我都快50歲了，有點基本『抵抗力』也是應該的。」

離開中國時，他才21歲，但那場大時代的歷史交錯，經歷從此跟著他至今。

吾爾開希以投資主業收入支撐他的政治理想。（攝影：李昆翰）

六四不是反動

一開始他不認記者給上的「反動者」定位，「我必須澄清，整場學生運動，從沒打算把自己放在『對立面』，一開始是給中共壓力沒錯，但本質仍支持他們，只希望黨能加快改革，即便到了六四當天，我們仍是這個想法。」

「成為『共產黨的敵人』，是共產黨的決定，不是我的決定」，他一再說清「只想當催化者，不是想當反動者」的出發點，「『敵對』的定位是共產黨給的，他開槍了，沒辦法了，勢不兩立」。

學運50天，吾爾開希稱當年希望催化中國政治改革、推進新聞自由、言論自由，而內部最高共識是「讓學生組織合法化，中國出現獨立的政治勢力」，在他的構想裡，主要參考波蘭「團結工聯」（Solidarity），「他們從獨立工會慢慢形成政黨，使共黨統治下的波蘭出現多黨政治，八九年以前，那是共黨國家唯一走向民主化的成功案例。」「我們想走這條路，北京大學成立組織還特地致敬取名『團結學生會』」（吾爾開希讀的北京師大則叫「學生自治會」）。

他稱，六四當然有過學生「主動」退場想法，「但群眾運動邏輯是，當一方施加壓力時，被施加壓力者會做出好的抉擇，但中共當時卻做最糟糕的選擇。」尤其中共做抉擇前，要求學生主動退場，也讓運動領袖群不耐，「我們若主動退場，那有違邏輯，什麼訴求都沒達到就退，以後如何再次揭竿。所以運動末期更大聲音是『死守不退』。」

吾爾開希舉例台灣太陽花學運，「那不同，達到預設目標，組織內自然出現『我們該退了』的聲音而和平收場。」

他稱1989年主要訴求「對話公開、平等、直接」，「這想法我也成功推銷給廣場學生了，若能達成，也意謂『學生』這方被承認，但中共連這也不肯啊」，談起與李鵬那場聯合會面，「那只算被約見，不算對話。」「我們有成立『學生對話代表團』，關於「對話」有明確定義，關鍵是要全程播出，中共也派書記處人員向我們答應云云，但一件都不做到，最後才出現『絕食』等一連串升級變化。」

一堆火星在閃一堆人抽菸

對於戰友王丹近日稱「中國巨變將臨，必須預做準備」，吾爾開希完全肯認「時間不遠」。

「中國社會已經到『高壓也維持不住』狀態」，他從自身專業切入，稱最可觀察的指標是「銀行」。「過去幾年，中國經濟高速成長，其實用銀行呆帳苦撐，通貨膨脹嚴重，尤其在中國銀行被無數呆帳緊咬，內部又因官吏貪腐瀕臨掏空」，在這種情況，一旦中國人民「擠兌」，當局唯一辦法是印鈔票，「那會爆炸」。

社會上，中國階級的矛盾也已難調和。「現在有太多『突發性大規模事件』發生機會，中共壓得很辛苦，太多火藥頭要滅，偏偏還很多人在抽菸。」

「鄧小平1992年南巡時，跟中國老百姓做了交易，他表現出八九學運雖然鎮壓了，但學生建議我聽進去了，所以做了『承認私有產權』、『開放市場經濟』」，吾爾開希形容，鄧小平用一種「我給你經濟自由，但政治自由你不能再要」的立場。「跟今天中共對台戰略如出一轍，共產黨思路一向如此，而且經濟自由後，你要給他分紅。」

吾爾開希描述，這幾年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紅利主要給貪官拿走，老百姓僅存「好吧你吃肉，我喝點湯可以吧」孱弱想法，但到今天，中共能否繼續給老百姓「湯」喝已經出現問題，甚至部分汙吏，現在連這點湯，也要跟百姓搶。

他斥「習近平查貪腐一點說服力也沒，官吏被抓還會有『憑什麼你可以拿我不能拿』相對剝奪感」，「社會結構搖搖欲墜，還沒爆發只是因為用『恐懼』壓著」。

回天之機

六四後，中國耗費大量金錢做「維穩」，從現實到網路，也設置大批民間鷹犬監控，加上天安門屠城印象，民間社會緊罩一層恐懼面紗，「這讓『恐怖是無所不在』想法深植人民，出現『不要挑戰政府』自我抑制，有的還會自己說服『更何況我們有經濟自由了』。」

「大家怕被打、怕被抓，但最怕的是『你把手伸進我口袋取我身家』，一旦發現一生積蓄可能烏有，恐懼的命題從此解開」。

「當十三億老百姓不再恐懼，中國已日薄西山」，對吾爾開希而言，那彷彿又再出現一次回天之機。

撰文：陳怡杰　攝影：李昆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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