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國家的選舉，政黨意識形態確實能幫助選民做出決定，因為那將直接左右候選人的行事路線，選民對目標一致、可預測的人通常也比較放心，這是「政黨推薦人選」之所以發揮作用的原因。但近代選舉活動愈來愈傾向仰仗個人化表演，「人」的因素，有時還大過傳統政黨招牌的吸引力，這也使得候選人本身更可能成為最主要的投票線索。

2020年，《人格研究期刊》曾發表一篇報告，題為「政治家的理想性格」，對選民投票行為和候選人特質的連動有深入分析。報告提到，如果說意識形態代表了一個政黨長期穩定的基礎，那麼，政客的人格特質，便是在反映他長期的心理特徵，同時支配著他的價值觀、態度和從政行為。在政黨意識形態之外，選民同樣會以候選人的言行表現，作為自己對他未來可能會做什麼，以及怎麼做的重要參考。

顯而易見，儘管有愛說大話、言詞衝動，或略帶偏執的候選人在民粹風氣下受到選民青睞，但對黨派色彩較淡，即所謂「搖擺的中間選民」來說，他們絕大多數對候選人的期望，仍不脫可靠、可預測和值得信賴。「對權力的飢渴」、「神經質」和「不穩定」，尤其被評價為是最消極的領導特質。其中，若以心理學HEXACO量表顯示，則套用在政客身上，「誠實謙遜」還是得到很高的分數。

至於謙遜的反面，當然就是傲慢。根據《韋氏字典》定義，「傲慢指的就是一種具有侮辱性的思維或行為，它源於相信自己比其他人更好、更聰明或更重要」。並且「會以霸道的方式或專橫的主張、假設，去表現出個人的優越態度」。傲慢的政客之所以不討喜，正在於「當傲慢開始出現，道德就開始墮落」。

美國媒體曾經回溯幾位原本不可一世的政壇明星，要不仕途發展嘎然而止，要不就和總統一職擦身而過，恐怕都和他們「傲慢」特質脫不了關係。

諸如小布希總統的副手錢尼，他曾是老布希總統任內的國防部長，老布希對錢尼的評價卻是「鐵桿渾球」，還指稱錢尼在小布希政府內部掌有「自己的帝國」。CBS News也曾以「傲慢的化身」形容錢尼。錢尼如何好戰是一回事，但他個人的政治絆腳石，則是「專橫」無誤。

同樣受到「傲慢」所累的美國政客，當屬前紐約市長朱利安尼。他因為鐵腕整飭紐約犯罪獲得好評，更在911事件中登上「民族英雄」地位。就在他聲望如日中天之際，卻兩度叩關總統寶座鎩羽而歸，《紐約郵報》給出的原因正是：「就像所有悲劇一樣，英雄最大的優點終究會變成他最大的弱點。」，「是朱利安尼的傲慢毀掉了他的總統野心。」

自此，朱利安尼便一路從原本的「高登市（蝙蝠俠漫畫中以紐約為藍本的虛構城市）市長」，到準備上位競選總統，卻變成了「美版墨索里尼」。而當這樣一位硬漢最終轉而投靠川普，《紐約客》再又對他「落井下石」，以《朱利安尼如何淪為川普的小丑》為題，挖苦他「前市長戲劇性、好鬥的政治風格，完全符合川普總統的預期，並且完全一致。」

當然，論及因「傲慢」而錯失總統門票的政客代表，也不能忘了前紐約州州長古莫。他在疫情期間，曾就防疫政策和敵對政黨的川普進行多次纏鬥，廣獲民主黨選民喜愛，那段時間甚至有民主黨支持者鼓動由古莫參選2020總統，更有選民無畏肉麻，公開說自己愛上了他這樣的政治人物。但《 Politico》隨後一段關於古莫的描述：「一個聰明、精明、堅持不懈的人物，但有時脾氣暴躁，甚至會辱罵他人…」直接點破了古莫在媒體面前溫暖敦厚的形象反差。後續，當古莫全國知名度大漲的同時，也是他州長任內所有不當行為一一被揭露的一刻，從隱匿疫病死亡數字，到更難讓人接受的「權勢性騷」，隨著媒體一篇篇報導，古莫很快也從雲端落地。《紐約郵報》直接稱他為「傲慢政客」，他最後是狼狽自請辭去州長。那些曾聲稱自己「愛上他」的紐約客，無不轉而對他充滿反感和厭惡。

近期，當我們看到國民黨、民眾黨為「藍白合」進行磋商，因不滿對方設定的條件，柯文哲隨後在公開場合挖苦侯友宜，說「搞不好讓給你選也不會上」，這當然帶有濃濃的傲慢氣息。有一說，柯文哲這句話是為了從國民黨那挖「深藍選票」（把「下架民進黨」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儘管不無可能，卻同樣有很大的機會，同一時間他也必須承受傲慢的後座力。正如《人格研究期刊》報告所示，以及參酌美國政壇幾位前明日之星，「謙遜」也許不足以讓政治人物上位，但「傲慢」有很大機會就是政客跌跤的前兆。另外，國民黨金溥聰說柯文哲「變來變去」，必然也是著眼選民對政客關於「誠實」的特質認同。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