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德國總理梅克爾在國內政黨集會上發布演說，談到美國川普與英國脫歐，她不禁喟嘆：歐洲的命運還是該由自己掌握。由於川普當選後，梅克爾被某些人士視為是自由民主主義的守護者，此言一出，隨即引起部份媒體與觀察家大作文章，彷彿西方聯盟行將瓦解。那麼，歐洲是否真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呢？她的發言究竟又有甚麼含意呢？

首先要知道，梅克爾此番發言並非正式聲明，而是在基社盟(CSU)的活動講詞。雖然難以確定是否為政黨造勢，還是脫稿演出，但可以猜想到，經過與川普的數次會面，她對川普已經沒有期待。特別是在北約峰會後，梅克爾這樣的詮釋，等於傳遞歐洲安全自主的訊息。不過，如果認為歐洲會與美國「分道揚鑣」，乃是川普一手造成，那就是錯估了柏林的真意與歐洲的局勢。

自二戰以來，歐陸的主要國家，如法國、荷比盧等，都有建立歐洲軍隊的想法。但受限於冷戰，這個夢想一直為美國主導的北約所替代。直到蘇聯解體，歐洲整合加速，1992年的馬斯垂克條約正式創設歐洲共同外交與安全政策(CFSP)，許多安排也陸續付諸實行。像是1999年赫爾辛基峰會後設置歐盟快速反應部隊、2007年戰鬥部隊投入運作。到了2009年，歐盟通過里斯本條約，以德法軸心為首，加強推進歐洲一體化。但對一些國家來說，如英國的大西洋主義者，整合防務牽涉到國家主權與戰略，並非太受歡迎，也認為應與北約的功能做出區別。

在美國制約與各國妥協下，歐盟軍隊著重於維和、人道救助、反恐等行動，但歐洲主義者仍希望有更多的權能，如歐盟委員會主席榮克(Jean-Claude Juncker)曾表示北約不能完全涵括歐盟。英國脫歐後，等於去掉一塊大石，德法軸心得以趁機推動防務整合。需注意的是，法國新任總統馬卡洪雖已明示對歐盟的重視與對梅克爾的誠意，而他最想要的回報是梅克爾能支持財政轉移(Financial transfer)，也就是建立具有發債、徵稅等功能的歐洲財政部。但梅克爾與德國看來暫時不會接受，因此將焦點轉向防務或能緩和法國的訴求。

不過，以目前的歐盟軍隊觀之，防務自主可謂「力有餘而心不足」。因為一些國家，如德國、義大利等，雖未能達到北約GDP2%的標準，但法德荷等都是武器出口大國，軍工業非常發達。即使不算英國也有百萬大軍，一個團結的歐洲對抗潛在敵人應該綽綽有餘。問題是，歐盟是否已經準備好不靠美(英)來保衛自己？一個明顯的例子是，2014年俄國入侵烏克蘭，美國旋即向波蘭與波羅的海三國派遣百人聯隊進駐，歐盟則在猶疑。這麼小型的武力對入侵者當然不構成威脅，卻起了所謂拌索(tripwire)的作用，即俄羅斯必須考慮如果交戰、造成美軍喪生，將會面臨美國報復，遂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不難理解，歐盟在威脅認定與集體行動上還有很大的歧異。更有甚者，當梅克爾訴求自主後不久，美國國防部公布了2018年歐洲再保證倡議(European Reassurance Initiative, ERI)的預算案，總金額來到48億美元，比今年還多出14億。軍力也不斷升級，從去年的F22到今年的F35演練，未來更將進行戰機佈署。林林總總都是為了讓北約盟國安心，尤其是畏懼俄羅斯極深的中東歐小國，而這些保證顯然不是歐盟現在所能承諾。是故，在內外條件都未能配合的情況下妄言自主，反倒是分裂之始，更對自由民主主義陣營有害無利。

※作者為 LUCIO策略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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