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布退出時代力量，擬加入民眾黨成為該黨不分區立委之後，黃國昌幾乎沒有任何正式的公開說明，就連他的臉書也沒有相關貼文。勉強找到的是一封他給「公義捍衛行動」夥伴的信，信裡頭寫道，他是因為支持柯文哲提出「把國家還給你」的理念，才決定加入民眾黨；雖然他與柯文哲是完全不同的人，但這些差異之前都有一個最大共同點，就是「不樂見台灣陷入黨同伐異的泥沼，更不樂見對立繼續撕裂台灣社會，不樂見有權有勢的人，超越法治國的界線，不僅濫用全力貪腐牟私，更傷害法律之前，人人平等的價值。」

一番話講得非常籠統，同樣的內容，不僅柯文哲可以嚷嚷上口，就連朱立倫也說得出來，還有，認同統一的統促黨，主張反同的安定力量，大概也能標舉類似的旗幟。也難怪黃國昌不敢正式公開說明或貼臉書，這番肉麻話肯定會被昔日力挺過他的人酸爆。

政客因為理念的歧異或權位的鬥爭而遊走於不同政黨之間，其實再正常不過，但黃國昌不同。因為，時力及其前身「公民組合」近10年黨史，其實就是一場場支持/反對黃國昌（路線）的鬥爭史。公民組合在2015年分裂成黃國昌的「時代力量」及范雲的「社會民主黨」，其中前者帶走了絕大多數太陽花學運的菁英，表現在選舉成績上也略勝一籌，這一役，黃國昌是贏家。

但時代力量成立之後，卻沿著黃國昌的軸線繼續分裂，先是大量協助創建時代力量的元老，也因不能接受黃國昌的領導風格慢慢淡出；接著，只有5個人的時力立院黨團又因為問政路線以及與民進黨的關係態度迥異而離異，首先是林昶佐、洪慈庸兩名區域立委陸續宣布退黨，接著，許多問政成績相當不錯的時力年輕世代包括林亮君、黃郁芬、黃捷、曾玟學、吳崢等人都在一年內紛紛退出時力。每一役，黃國昌都是笑到最後。

從權力鬥爭的角度，反對你的人都走了，黃國昌總該負起責任，證明自己的本事了吧？沒有，黃國昌原本與時力不分區立委徐永明聯手鬥掉林昶佐、洪慈庸，但徐卻因收賄案隨即銷聲匿跡；黃原本曾與現任立委邱顯智交好，但倆人最後仍是漸行漸遠；曾任時力黨主席的陳椒華算是近年來與黃國昌最友好的黨公職，但陳毫無政治性格，根本扶不起來。至於黃國昌本人，過去4年從未親自領導時力，雙方關係似近又遠。

可以這麼說，過去10年來，從泛第三勢力到時代力量，黃國昌鬥倒了每一個反對他路線的人，每一個反對他的實力派人物都走了，時力現在的樣子就是他型塑出來的樣子，但黃國昌仍然不滿意，依舊把「時力內部有人想做民進黨『附庸』」掛嘴邊，導致時力內部離心離德，始終莫衷一是。最後，他拋下時力、另投明主，只為延續自己的政治生命，這對近乎一無所有的時力而言，無異於始亂終棄；對到現在還相信的「昌神」的時力黨工而言，更是情何以堪。

在黃國昌宣布將投奔柯文哲之後，他昔日政敵、統派名嘴黃智賢對他提出四問：1、你是否依然反服貿？是否支持台獨？2、對高虹安貪污被起訴，以及跟建商的關係，你有何高見？3、你反對九二共識嗎？4、你們到處給人潑髒水，還罵我是共諜，你什麼時候要對我道歉？

終於有立委職務可以做的黃國昌，想必不會理會黃智賢的追問。不過，黃國昌所追隨的柯文哲，正是第一個宣布要重啟服貿的總統參選人；柯文哲雖然尚未明白接受九二共識，但卻說過「兩岸是命運共同體」，是「一家親」，是「床頭吵，床尾和」；柯所提名高虹安，還是去年就任的23個縣市長裡，唯一一個就任後因貪污被起訴的市長。未來柯文哲與民眾黨的一言一行、所做所為，都將是對黃國昌的靈魂拷問，更是他的政治現形記。

政治不只是追逐權力與聲量，政治應該還要有理想。扶植一個認同本土，有價值理念的第三勢力，曾是多少人的心血與夢想，但所託非人，10年一覺「時力夢」，一切竟繞回原點。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