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金庸首次創辦晚報，名為《明報晚報》。為了吸引讀者，金庸沿用老方法刺激新刊物銷量 ── 在新刊物上連載全新創作的小說。《明報晚報》於1969年12月1日創刊，《越女劍》同日開始連載，每天約五百五十字，由雲君繪畫插圖，同月31日為最終回。全部三十一續，不分章節，每天連載時有標題，字數不拘，用字淺白。

金庸寫《越女劍》，原是受任渭長的版畫集《卅三劍客圖》啟發，想要為書中三十三個劍客各寫一篇小說；只是寫完《越女劍》後無以為繼，便由原來的小說創作改為撰寫文章，綜合各種資料，介紹劍客圖中各人物。這些文章也在《明報晚報》上發表，時間是1970年年初。金庸說：

這些短文寫於一九七○年一月和二月，是為「明報晚報」創刊最初兩個月所作。（花皮版《俠客行》，頁728）（註1）

很顯然地，金庸記錯了《明報晚報》的創刊時間，他以為是創刊於1970年，但《明報晚報》其實早在1969年12月1日已經面世，《越女劍》就是從12月1日連載到12月31日。金庸這段前言不會晚於1977年，四年之後，也就是1981年他寫《鹿鼎記》「後記」時，仍然搞錯了時間：

最早的「書劍恩仇錄」開始寫於一九五五年，最後的「越女劍」作於一九七O年一月。十五部長短小說寫了十五年。（花皮版《鹿鼎記》，頁2120-2121）（註2）

正因為金庸自己說《越女劍》創作於1970年1月，坊間一直以來都深信不疑；直到《明報晚報》的創刊號「出土」，新證據推翻舊記憶，《越女劍》的連載時間才得以撥亂反正，推前一個月。1970年1月開始連載的，僅指介紹《卅三劍客圖》這三十三個傳奇人物的文字，而非《越女劍》。

現存《明報晚報》資料有限，加上東南亞諸報中也不曾發現經改寫後的《越女劍》，因此，到底有沒有明晚版《越女劍》，至今仍是謎團。不過，從連載所需時間來計算，修訂版《越女劍》或許不曾在《明報晚報》上連載。理由如下：

（1）《越女劍》小說收錄在1977年11月出版的《金庸作品集．俠客行》中，也就是說，《越女劍》如果曾在《明報晚報》連載，時間不會晚於1977年11月。

（2）經改寫後的《越女劍》約一萬五千字，須用五至六天時間來連載。從1977年6月26日到1978年9月3日（《天龍八部》之後，《鹿鼎記》之前），扣除1978年農曆新年初一、初二兩天假期不連載小說，實際只有四百三十三天，根本不足以刊載《笑傲江湖》（四百三十續）與《越女劍》（五或六續）兩部小說。

因此，最有可能的情況是：經改寫後的《越女劍》根本不曾連載，就直接出版，依附在《金庸作品集．俠客行》故事之後。當然，以上推論都是建基在有限的資料上，結論與真相也會隨新出現的證據而改寫。

註 1：小說《越女劍》和《卅三劍客圖》的故事介紹，收錄在作品集版《俠客行》故事之後。金庸寫了一篇短文，作為《越女劍》的後記兼《卅三劍客圖》的序言，交代事情始末。

註 2：這段文字有兩個錯誤的訊息，一是《越女劍》的創作時間，二是十五部小說的總創作時間，應是十七年而非十五年，因為《鹿鼎記》連載到1972年9月才寫完。此篇「後記」寫於1981年。一直到2006年，金庸才修改了當年寫的「後記」：「最早的《書劍恩仇錄》開始寫於一九五五年，最後的《鹿鼎記》於一九七二年九月寫完。十五部長短小說寫了十七年。」（新修版《鹿鼎記》，頁2199）

*本文摘自《流金歲月：金庸小說的原始光譜》，遠流出版公司 出版。

【作者簡介】
 

邱健恩

畢業於台灣大學中國文學系，後獲香港浸會大學哲學碩士，蘇州大學文學博士。任教於香港專上院校，歷任講師、高級講師、助理教授，以文獻學、語言學、流行文學為研究方向，近年專事研究金庸小說的文本和文創現象。

曾於 2009 年舉辦「金庸小說版本展」，展出逾300件舊版金庸小說文獻，是華人地區首創。2010 年，發表〈自力在輪迴——尋找金庸小說經典化的原始光譜〉，根據多年收藏的舊版小說，釐清金庸小說從連載到單行本的文獻系統與相關問題。2013-2023 年間，曾多次獲香港文化博物館委任為特約研究員，並為籌建「金庸館」借出逾 1800 件藏品。

著有：《漫筆金心──金庸小說漫畫大系》、《何以金庸：金學入門六大派》。

鄺啟東

畢業於香港柏立基教育學院，現為退休教師。

自詡是一名金迷，緣起於四十年前閱讀第一部金庸小說《連城訣》，自此遍讀其他，反覆重溫。二十年前，開始收藏不同版本的金庸作品，延展到舊版的書本版、報章及雜誌，以冊數（份數）計，至今已收藏逾二千三百冊（份）。由於收藏數量日多，對金庸舊版的版本系統逐漸梳理出脈絡，樂於和廣大金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