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美國總統拜登在參加完印度所舉辦的二十大工業國高峰會後，順道轉往越南訪問，不只提供半導體大廠將前往投資的大利多，雙方還簽署了合作協定，把美國與越南的關係提升到最高階的「全面戰略夥伴」。在拜登返國後，更傳出美國正與越南磋商，將出售F-16V Block 70/72戰機給越南的消息。雖然拜登否認這是要與中國進行新冷戰，但美國想拉攏越南這個昔日對手，進一步圍堵中國的企圖非常明顯。而越南身為共產世界的一員，目前仍由越南共產黨專政，不過近年來與中國一樣，推動改革開放政策，成功吸引大量外商投資，經濟快速發展。雖然越南並不想放棄與中國的經貿往來，但中、越兩國關係並非表面上的和諧，也讓美國有可趁之機。在南海情勢不斷升溫之際，頗值得進一步討論越南的國防軍事發展，與未來可能扮演的角色。

越南一直對中國有戒心

越南曾是中南半島上的強權，卻在十九世紀中葉淪為法國的殖民地，二戰時被日本佔領，共產勢力趁機進入越南，並在戰後的混亂中建立了共產政權。越共先在奠邊府一役，擊敗當時想重新奪回越南的法軍，控制了越南的北部地區，因此被稱為北越。由美國支持的越南政府，則位於南方一帶，俗稱南越。北越為了統一全國，再度與美國開戰，在這場慘烈的越戰中，北越擊敗世界強權美國。但在越戰中大力支援北越的中國，與蘇聯的關係卻逐漸惡化，越南夾在兩強之間，選擇傾向蘇聯。再加上統一後的越南出兵柬埔寨，引發中國不滿，與中國的邊界摩擦也越演越烈，最後雙方兵戎相見。這場中越戰爭的規模雖然不大，沒有明顯的勝負之分，最後和談解決，卻已種下兩國的嫌隙。越南一直對中國懷有戒心，國防重心之一，就是防範中國再度南侵。

特別是越南的國土極為狹長，綿長的海岸線緊臨南海，也主張擁有一部份南海島礁的主權，而中國近年來積極在南海填海造陸，不斷擴張勢力範圍，讓兩國的關係更為複雜。過去中國向俄羅斯採購Su-27系列戰機時，越南也同時從俄羅斯引進單座型的Su-27SK與雙座型的Su-27UBK，總共12架，以替換老舊的蘇聯時代戰機。隨後中國再度從俄羅斯採購Su-30MKK戰鬥轟炸機，並接續引進大幅強化制海能力的Su-30MK2，供海軍航空隊使用。越南也選擇了Su-30MK2，還一口氣購入36架，成為目前越南空軍的主力。同時一併取得的Kh-59與Kh-31兩款空射型飛彈，其中包括Kh-59MK與Kh-31A反艦型，Kh-59MK的射程高達200公里以上，由Su-30MK2掛載出擊，對海上艦艇有極大威脅性，讓越南可以有效控制沿海地區，確保在南海的利益。

不過越南後來與中國的發展完全不同。中國為了淘汰仍在第一線服役的大批舊型戰機，選擇以Su-27SK為基礎，仿製出殲-11，由Su-30MKK仿製出殲-16，並大量生產，讓中國空軍快速現代化。但越南並沒有足夠的航太工業基礎，國力也略遜一籌，更沒有稱霸全球的野心，因此只對部份Su-27SK與Su-27UBK進行小規模升級，並繼續操作Su-22戰鬥轟炸機、Mi-24武裝攻擊直升機、An-26運輸機等蘇聯時代的舊型裝備。只是Su-27SK與Su-27UBK的性能已慢慢跟不上時代，更老舊的Su-22妥善率不佳，因此越南也曾考慮再向俄羅斯採購最新型的Su-57匿蹤戰機。但隨著美國通過制裁法案，向俄羅斯採購武器會受到美國報復，再加上俄系戰機在烏克蘭戰場上表現不佳，備受質疑，國際情勢也有所改變，因此越南改向美國採購新戰機，並不令人意外。

越南近岸防禦實力不可輕忽

越南海軍的發展也有類似的情況，過去一直仰賴蘇聯的協助，接收或採購不少蘇聯製造的艦艇。但越南衡量自己的國力，一直未發展大型海軍艦隊，相反的選擇以潛艦、岸置反艦飛彈、小型護衛艦與飛彈快艇，來構成海上防禦力量。目前還在服役的別佳級護衛艦（Petya class）、狼蛛級護衛艦（Tarantul class）、帕克級護衛艦（Pauk class）、飛彈快艇與巡邏艇等，一部份是蘇聯時代的二手艦艇，也有一些是向俄羅斯採購或授權在越南建造，多數較為老舊，仍是越南海軍近岸巡邏的主力。甚至在越戰中擄獲的少量美製登陸艦，也還未完全退役。而越南近期向俄羅斯採購的六艘獵豹級巡防艦（Gepard class），是噸位較大的水面艦艇，不只配備SA-N-4短程防空飛彈，還擁有Kh-35反艦飛彈，射程可達130公里，並可布雷，是越南海軍的重要生力軍。

另一方面，跟俄羅斯採購的六艘改良型基洛級柴電攻擊潛艦（Kilo class），是越南近年來最重大的軍事投資，除了艦上的魚雷外，還配備潛射型的俱樂部反艦巡弋飛彈（Club）。再加上之前引進的堡壘-P岸置反艦飛彈系統（Bastion-P），使用紅寶石超音速反艦飛彈（Yakhont），射程高達300公里以上。可以說越南海軍雖然缺乏大型艦艇，不具備長程海上作戰能力，但近岸防禦的實力仍不可輕忽。特別是越南與西方國家的關係已有改善，不只日本已贈送多艘巡邏艇，韓國也援助二艘浦項級護衛艦（Pohang class）。而印度想搶進擁有龐大市場的東南亞，並建立自己的區域影響力，因此除了贈送越南一艘庫克里級護衛艦（Khukri class），還傳出將出售最新型的布拉莫斯超音速反艦飛彈（BrahMos），預計將會用來取代仍在服役的大批蘇聯製舊型反艦飛彈。

在陸軍方面，越南陸軍的現役人數約40幾萬人，但依然保有共產主義國家的民兵制度，預備役士兵達500萬人以上。地面部隊的規模雖然不小，但多數的裝備都較為老舊，近年來曾向俄羅斯採購64輛T-90S主力戰車，不過主力仍是蘇聯時代的T-54/55主力戰車，數量龐大，還有少量的T-62主力戰車，與越戰時從中國獲得的59式主力戰車，整體性能與妥善率都不佳。同樣的，機械化部隊所使用的裝甲車與自走砲，多數也是蘇聯時代的產品，甚至還有一些是越戰時從美軍手上擄獲的裝備。不過越南陸軍過去曾接連擊敗法軍、美軍與中國解放軍，非常善於利用叢林與丘陵地型，進行遊擊戰，韌性十足，是不能輕忽的力量。由於越南的陸上邊界也十分綿長，與鄰國柬埔寨、寮國與中國又有邊界爭議，維護邊防安全已經成為當前最重要的工作。

綜合來說，越南暫時沒有迫切的外敵威脅，再加上過去長期處於共產陣營，經濟凋敝，國力不振，因此軍事發展緩慢，三軍仍充斥著許多老舊武器。但越南判斷未來的南海情勢，可能攸關國家的生存發展，所以集中手上的資源，重點發展保護領空、領海與排他經濟海域的能力。空軍與海軍都以此為目標，希望用最少的軍事投資，維護國防安全，是相對穩健的建軍路線。而隨著西太平洋情勢的快速轉變，越南如果能順利取得美系戰機，很可能會跟東歐國家一樣，慢慢放棄俄製武器，讓越南進一步向美國傾斜。不過越南畢竟是共產國家，短時間內也不想與中國對立，近期還將與中國進行聯合演習，但美國只要能讓越南保持中立，就可阻礙中國在南海擴張的意圖。因為中國正積極在南海尋求基地，而越南的戰略地位重要，是中、美兩國的必爭之地。

採購美製武器已箭在弦上

中國正利用一帶一路計畫，打通前往寮國與柬埔寨的通道，讓這兩個相對貧困的國家，對中國的依賴日深。中國與寮國合建中寮鐵路，使中國勢力深入中南半島內部，與柬埔寨一起整建雲壤軍港，讓中國在南海取得第一個海外基地。雖然柬埔寨一直否認雲壤軍港將會提供給解放軍使用，但從衛星照片來研判，整建後的雲壤軍港能讓大型艦艇泊港，可為解放軍的航空母艦戰鬥群提供支援。而越南則擁有條件極佳的金蘭灣軍港，不只是天然的深水港，還有充足的腹地，在越戰時是美國最大的海、空軍基地，越戰結束後租借給蘇聯使用。過去曾傳出中國也想與越南簽署軍事協定，讓解放軍的軍艦能使用金蘭灣軍港，如果此事成真，中國將擁有從海南島三亞、金蘭灣到雲壤的一連串補給據點，可徹底控制南海，並在未來繼續南進，直抵麻六甲海峽。

美國也很希望能重返金蘭灣，並曾多次派遣航空母艦戰鬥群前往越南的筧港進行友好訪問，最近一次到訪的雷根號航空母艦在抵達筧港時，菲律賓剛好公布將再提供四個基地供美軍使用，引起了諸多聯想。展望未來，如果越南真的採購美製戰機，與美國的經貿關係越來越緊密，那越南就不太可能同意，讓中國使用金蘭灣軍港，美國將成功截斷中國海軍艦隊的補給鏈。甚至中、越兩國在南海的爭端如果越演越烈，越南決定採購更多美製武器，以汰換仍在服役的老舊裝備，再加上在美中貿易戰中受惠，取代中國成為新的世界工廠，或最少成為重要的商品生產基地，那美國對越南的影響力無疑會進一步擴大。長遠來看，美國最後若能成功拉攏越南，重返金蘭灣，那美國將在南海的東西兩側都擁有軍事基地，對中國填海造陸的人工島形成包圍之勢。

台灣也是南海主權聲索國之一，擁有南海地區面積最大的太平島，由海巡署的官兵駐守。由於太平島周邊的島礁由越南實質控制，雙方也屢有爭端，如台灣擴建太平島上的機場、碼頭設施或進行火砲操演，有時會引來越南的抗議。其實不論是面對中國或越南，萬一爆發武裝衝突，台灣都很難守住太平島。擁有航空母艦與龐大海上民兵的中國就不必多說了，越南的軍力雖然比不上台灣，但擁有近距離作戰的優勢，國軍在缺乏空中加油機與遠洋作戰能力下，實在力有未逮。缺乏空中掩護的艦隊要救援太平島，成功機率並不高。中國的威脅是美、中兩國爭鋒的一環，台灣不必強出頭，越南的抗議，台灣應該嘗試以外交手段來解決。近年來有許多台商前往越南投資，台灣還是擁有一些管道與籌碼，少一個敵人就是多一個朋友，這才符合國家的利益。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