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美友邦巴拿馬於台灣時間13日上午宣布與中國大陸建交，消息傳來，各界均感震驚，但只要稍稍回顧一下近年間台－巴及中－巴關係的發展歷程，就可以發現我國與巴拿馬邦交走到最後這一步，並非無跡可尋。

事實上，相當一段時間以來，只要傳出邦交出現鬆動的消息，巴拿馬總是外界被點名的國家之一；而來自對岸的訊息也常指出，巴國是中共掘我外交牆腳的首選之一。在我拉美友邦與台灣及中國大陸的互動中，撇開國際政治層面不談，任何一個邦交國與台灣的外交關係發生變化，都代表著其與中國大陸之間的經貿互補性及互利空間，超越了與我維持邦交所能夠獲取的程度。巴拿馬與中國大陸建交，也是這種模式下的結果。（兩國宣布斷交後的降旗儀式：下圖畫面）

巴拿馬位居於美洲的中心，連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運河更賦予巴國區域經貿輻輳的地位。近年間，巴國的經濟發展，無論是GDP的成長表現或是穩定性，在拉美都首屈一指。造就這種榮景的主要原因，在於巴國政府持續推動基礎建設，從而使得由運河所帶動的服務業及建築業呈現強勁的增長。

與此同時，隨著中國大陸對於物流及倉儲轉運的需求擴張，使其與巴拿馬之間的經貿互補性節節加深，中方的資金也源源不絕地投入運河港埠設施、銀行、通訊、交通等領域。目前中國大陸不僅是運河的第二大使用國及箇朗自由區的首要貨物來源，巴拿馬也已在中國大陸的拉美商略中，扮演起區域運籌平台的角色。

反觀台灣，受限於經濟規模，除了長榮海運在巴拿馬有較多投資之外，我與巴國邦交的維繫，主要依賴的還是技術援助及援贈等方面的合作。雖然前者的內容不斷配合巴國的發展需求而進行調整，但由於我援外預算持續削減，以及中國大陸經濟實力的快速膨脹，兩岸之間在巴國經貿發展上的份量差距遂逐漸拉大，最終導致外交天秤完全倒向中國大陸一側。

不過，兩岸經貿力量的消長固然是造成巴拿馬捨我取彼的主要因素，必須注意的是，這種失衡的狀況並非始自今年或是三、五年前，而是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歷史。換言之，台巴關係早在阿扁政府時期就已出現警訊。

事態朝向不可預期方向發展

然而，誠如巴國總統瓦雷拉在宣布與中國大陸建交的演說中所稱，「過去多屆巴拿馬政府都嘗試與中國大陸建交，但因不方便透露的原因而無法如願」。對此，我們不禁要問，究竟是那些因素在過去阻礙了巴國與北京建交的企圖，現如今卻已不復存在。毫無疑問地，馬政府8年的「外交休兵」是其一，美國或是其二。

有鑑於上世紀美國直接控制運河達八85年之久，專責拉美防禦的美國南方司令部也曾經長期設於巴拿馬，故華盛頓當局對於巴國具有高度的政治影響力。既然過去在巴國與中國大陸的建交嘗試中，美國政府曾經基於地緣政治的考量而出手干預，然則這次雙方如願建交，是否意味著在川習會之後，美國對於北京的外交思考已經出現重大轉變，從而願意在後院騰出空間，換取中國大陸在諸如北韓核武等區域熱點問題上，提供更大的協助。倘或此一研判成立，對台灣而言，無疑地將牽引出影響層面遠大於台巴斷交的外交危局。

去年520之後，限縮台灣外交空間－包括在國際組織及邦交國－，是北京當局壓迫蔡政府承認「九二共識」的主要手段之一。此次台巴關係生變，更是繼去年12月聖多美普林西比以來，第二個與我斷交的國家。在此有必要指出，台灣的邦交國在兩岸關係上有著緩衝的功能，而北京在降低台灣友邦數目的同時，其實也在一步步壓縮自己在兩岸互動上的迴旋空間。試問，當對岸一而再，再而三採取相同的施壓手段，卻又無法獲得滿意結果的情況下，是否將會迫使自己不得不提升威嚇的強度，甚而衝擊區域的穩定，令事態朝向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

在台巴邦交生變後，「雪崩式」斷交的憂慮再度浮現，但考慮到每個友邦的客觀條件不同，巴拿馬的事例不必然會擴展到其他邦交國。此刻真正應該深思的，是如何鞏固其餘的20個邦交國。台灣在援外資源有限的現實環境下，除了由政府引導民間力量投入雙邊經貿領域之外，不易找到其他更有效的途徑。對此，蔡總統在兩次出訪拉美期間，都強調商貿投資在強化雙邊關係中的重要性。不過，其後即便官方組織了多個貿訪團前往邦交國發掘商機，卻未看到具體的成果。

台灣做為一個經濟自由開放的國家，政府無法下令企業為外交服務，因此必須主動替企業創造立足友邦市場的條件，並藉由政策性獎勵措施提供誘因。台灣縱然無法仿效中國大陸，將鉅資投入國際產能合作，但小而美，且經過精細評估的經貿外交策略，依舊可以對邦誼產生一定的鞏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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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淡江大學拉丁美洲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