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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該不該吃早餐?「西方醫學之父」希波克拉底這麼說…

安德魯.道比 2024年01月08日 07:00:00
(2010 © ep_jhu , Spy City Cafe Breakfast @ Flickr, CC BY-SA 2.0.)

(2010 © ep_jhu , Spy City Cafe Breakfast @ Flickr, CC BY-SA 2.0.)

健康考量(或說個人衛生考量)是關於早餐最古老的辯論,從古埃及人賜予早餐的名稱就可見一斑—「清洗口腔」。有些人認為,古典羅馬時期的早餐(拉丁文的ientaculum)至少具有兩種健康目的,馬提雅爾的諷刺詩就很清晰明瞭:

 

Ne gravis hesterno fragres, Fescennia, vino, Pastillos Cosmi luxuriosa voras.Ista linunt dentes iantacula, sed nihil obstant, Extremo ructus cum redit a barathro.

 

為了去除昨日酒氣,費斯西尼亞,
妳吞下宇宙昂貴的糖。
對的,這種早餐可潔淨牙齒,
但幽黑暗谷深處嗝出的氣泡不好。

 

大家普遍認為,馬提雅爾會在不那麼受歡迎的諷刺詩裡變換名稱,這首詩也是其中之一,不過諷刺依舊一針見血。許多早期文獻指出,清洗口腔和去除口氣是早餐的目的之一,如果早餐有兩頓,這必定就是第一頓輕早餐的目的。文獻其中之一,就是前述的《衛生手冊》(Regimen sanitatis Salernitanum)。

 

曾有錯誤謠傳說,這套中世紀健康與飲食規則詩,乃由博學多聞的阿諾.德.維拉諾瓦(Arnold of Villanova)在沙蕾諾的醫學院編輯而成,本來是要贈予一位英國國王(根據法國手稿所言),或是法國國王(此為英國手稿說法)的。這本規則包括針對飲食的指導,包括食用輕早餐的建議,如「沾取葡萄酒的麵包」他們也替這健康的一餐取了中世紀的拉丁名:

 

 

Vippa具雙重功效:既能清潔牙齒,使目光炯炯,填滿空洞肚子,清理飽足腸胃..清除消化系統,甚至治療口臭,讓腦袋更清晰。

 

《衛生手冊》編著不久,薄伽丘便說了杰利.史比尼和西斯堤的故事。麵包和葡萄酒就是麵包師傅的早餐,他在吃飯時還刻意誇張地清了喉嚨。在《唐吉訶德》故事中,桑丘從糧食袋撈出糧食,給主子和自己準備早餐,「清洗口腔」。

 

不說清洗口腔,健康也是完全不吃早餐的理由。我引用了古典希臘作家希波克拉底的《古代醫學》文章,內容提到,「一天吃一餐的作法,很適合某些身強體壯的人,他們也用來當作自己的規則」。並補充「對多數人而言,採用哪個規則並不重要,一天吃一餐也好,另外吃午餐也罷」。從這提到古代健康生活方式的段落來看,早餐明顯又缺席了。

 

關於古代飲食的文章流傳良久,卻與十七世紀英格蘭的漢弗萊.布魯克(Humphrey Brooke)手冊天差地遠。布魯克在書中建議讀者別吃早餐:「前一天的晚餐和消耗的熱量..吸收消化會使四肢沉重,有氣無力。擺脫懶散早晨的解決之道,就是節制飲食,不吃東西。」

 

 

十九世紀末,賓州一位營養師愛德華.杜威(Edward Hooker Dewey),在《無早餐計畫與節食治療》(The No Breakfast Plan and the Fasting-cure)一書中,更振振有辭提出類似建議。杜威離題的文章給讀者一種強烈感覺,似乎他不過是跟保羅.皮爾斯提倡的早餐習慣作對(第二章有引述,內容摘自《早餐與茶》〔Breakfasts and Teas〕)。他用以下自白替萬般折磨人的章節「作者消化不良的個人經驗—無早餐初體驗」開場:「我家早餐有個特色,要是沒有火腿、香腸、蛋、牛排或肉排,便不值得一吃。」

 

有天,杜威吃了頓分外費勁的早餐,感覺身體負擔沉重。接著他和一個老朋友見面,朋友跟他提及歐洲美食,也就是「他踏遍歐洲各大中心,當地慣例食用的輕盈早餐,有麵包卷和一杯咖啡。」杜威如法炮製,「意想不到的是,我整個上午感到通體舒暢、神清氣爽,身心能量回到長大前那種無論吃多少餐飯、餐點多大份,肚子都不鬧彆扭的幸福無憂。」

 

我想他的意思應該是說,麵包卷和咖啡讓他覺得年輕快活。他開始指定這種飲食(甚至更少量)給醫院病人,沒人因採用這種習慣而惡化病逝,「無早餐計畫」不久便揚名整座城市。這裡的城市指的是賓州的梅韋爾。

 

杜威的醫生同事不認同這作法,不過他的方法確實有效:「壯年初期的男人在達到一定狀態後,便習慣拒吃早餐」。其他醫生仍困惑不已時,杜威已經理解到,這是因為「要是胃裡沒有早餐,就沒人嘔吐了」。病人採納他的意見,之後觀察「我向他說明完畢後,他幾乎馬上便好轉」。杜威的規則最後進化到這程度,也讓人無法找碴:

 

 

消化不良是由配菜和味道給人的感覺所引起,不是飢餓感本身造成的問題。像派餅、蛋糕、布丁等甜食,只是在飢餓感被滿足後當配菜享用的餐點。受到超出平淡食物的驅使,這反而變成一種浪費的要求。除了節儉飲用的餐食外,多吃都是一種罪過。在飢餓感自然消失前,狼吞虎嚥是一種靠難以消化的堅硬食物來快速果腹的解決方法,可是這種作法並不完美,算是另一種對胃和大腦造成嚴重後果的罪孽。

 

我在此長篇幅引用杜威消化不良的段落,是因為二十一世紀有很多人也採用杜威所說的「無早餐飲食法」,可是他們的理由並沒有較有連貫性。

 

出於宗教因素,早餐至少是不僅有麵包和水的早餐,可能被降低到最小分量。詹姆斯.包斯威在他的《約翰生傳》中,二度提到約翰生在復活節遵循的「教條」。一七七八年,他調皮地觀察到,「雖然茶裡不加奶是飲食最節制的作法,也屬於教條一部分,可是德斯茂林太太不經意把奶倒入茶時,他卻選擇悶不吭聲」。一七八三年的耶穌受難日,「我早餐時看見他,那天他一如往常,喝著不加奶的茶,吃十字麵包以防自己昏厥過去。」這倒讓人想起熱十字麵包發明的原由。

 

十九世紀,法蘭西斯.卡德隆.巴爾卡太太到墨西哥旅遊時記錄,她和老公在塔庫巴修道院的早餐是湖水魚、蛋、奶粥、咖啡和水果,而修道士本身碰也沒碰早餐。

 

 

撇開不說大人是否吃分量紮實的早餐,或完全不吃,也不說他們是否以健康為出發點,考量該不該吃早餐,他們對小孩應該吃的早餐倒是挺有意見。一七三○年的情況就是如此,曼紐.岡薩雷茲在英格蘭時記錄:「小孩用餐習慣如下—每天早餐都吃麵包和啤酒」。可是沒多久,啤酒就從小孩的早餐名單中消失。在《湯姆布朗求學記》(Tom Brown’ s Schooldays)中,上學途中有位服務生問湯姆:「先生,請問要茶還是咖啡?」湯姆很熟悉這兩者,也立刻知道自己要選什麼(「他喜歡咖啡,不喜歡茶」)。

 

在關.拉維拉(Gwen Raverat)的《古器》(Period Piece)裡,她回憶二十世紀初在劍橋度過的童年(她是達爾文〔Charles Darwin〕的孫女)。回憶錄第三章標題為「理論」,直指理論在她成長背景占的一席之地。而此理論又尤其母親的影響決定了早餐要素:

 

我們的飲食應該是毫不必要的一絲不苟吧?早餐吃粥,而且是鹹粥,不是甜的;除此之外要喝牛奶。粥一直讓我想起和父親單獨的早餐時光。我還很小的時候,會以手指把粥挖進湯匙裡,然後他用法文對我說故事..。早餐還有土司和牛油,味道最濃烈的早餐餐點就是這樣,直到我快十歲時,到法蘭西絲家過夜,人生才初次嘗到培根滋味。

 

對來自這個劍橋學術世家的孩子來說,各種甜食都不能碰:「家裡認為糖不健康。而水果呢,雖然美味,卻很危險。」「果醬可能讓我們品格軟弱。」她總會用大寫字母強調它象徵的意義重大:

 

 

我們在早餐結束前,一周有兩次會吃一片土司,塗一層薄薄、危險又昂貴的果醬,不過當然,餐桌上不會有牛油。牛油和果醬塗在同一片麵包是前所未見的耽溺享受,是一種可恥的放縱。奇怪的是,直到今天我們也沒人喜歡這麼吃。

 

亞柏特.安卡(Albert Anker)一八七九年的作品,《孩子的早餐》(Kinderfruhstuck)。安卡是以風俗水彩畫遠近馳名的瑞士藝術家。(時報出版提供)

 

*本文摘自《早餐之書:穿越歷史時空與文學品味的早餐解謎之旅》,時報出版。

 

 

【作者簡介】

 

安德魯.道比(Andrew Dalby)

 

1947年生於英國利物浦,畢業於劍橋大學。是旅居法國的語言學家、翻譯和歷史學家,為英國語言學會名譽特別會員。以《調味料的人類史》一書獲選國際美食協會「世界食譜書大全」英文書籍最佳好書獎。著有眾多食物史書籍,包括《A到Z的古代世界食物》、《拜占庭的味道》和雷克遜美食系列的《世界乳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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