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朝主義下,中共只允許自己的政治影響力投射到其周邊地區,絕不可能允許周邊地區將其影響力投射回來,所以台灣的民主絕不見容於共產黨。(美聯社)
2023年英國《經濟學人》的全球民主指數排名出爐了,台灣再度位列全球第10名,連續4年成為「完全民主」國家。不僅排名超越日本、韓國,居亞洲之冠,也贏過老牌的民主國家英國與美國;而排名在台灣之前的,多為挪威、丹麥、瑞典這些北歐小國。台灣民主化的年紀僅有30多歲,能得到這樣的成績,真的是好到讓台灣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台灣的民主當然沒有《經濟學人》說的那麼好,最主要關鍵在於台灣身邊有個巨大的惡鄰中國。許多人以為台灣的兩岸關係只是一種「政策的選擇」,是選擇積極的溝通協商或堅壁清野?是選擇九二共識或互不隸屬?或是選擇靠向中國或傾向美國?但真正的關鍵其實在於台灣的存在--特別是台灣民主的存在就是對中國共產黨的巨大威脅,中共不可能容許台灣民主,一如中共連一國兩制都不可能給香港;因為,在天朝主義下,中共只能讓自己的政治影響力投射到其周邊地區,絕不可能讓周邊地區將其影響力投射回來。
中共非常痛恨台灣民主,因為民主政治的系統與產出與共產黨政權的邏輯截然不同。因為有民主,使得與中國心靈相通、希望「化獨漸統」的台灣領導人馬英九都必須顧慮台灣民意,無法在其總統任內充分地為其所用;因為有民主,使得中共無法「寄希望於特定政治領導人」,任何台灣領導人都不可能違逆台灣民意貿然簽下兩岸和平協議;也因為有民主,使得台灣與中國兩個華人社會越顯不同,更矛盾擴大,其統一工程更加困難。因此,共產黨一定無所不用其極地攻擊台灣的民主,只有讓台灣的民主崩潰,或是讓多數的台灣人不再相信民主,它才有可趁之機。
遺憾的是,台灣內部的確有許多政治菁英也呼應這樣的基調,例如前總統馬英九公開倡議台灣是「不自由的民主」,同時讚揚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走在民主人權法治的正確方向」。也例如上個月選後不久,總統參選人柯文哲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隨著支持者公開質疑台灣的「開票過程不夠嚴謹,出現很多瑕疵。」凡此種種,都在質疑台灣民主的正當性。
美國史丹佛大學資深研究員戴雅門(Larry Dimond)在《妖風》一書裡寫道:「支撐民主的是人民對民主正當性的無條件信仰,一國的人民和政治人物即便在自己中意的政黨、候選人和政策落敗時,還是要無條件認同民主是最好的政體:若非如此,民主的運行就會如履薄冰,從而使任何危機都可能將其顛覆。」
《經濟學人》以選舉程序與多樣性、公民自由、政府運作、政治參與、政治文化5項指標評鑑每個國家的「民主指數」;但它沒有看到的是中國共產黨憑藉其豐厚的資源與政治影響力,在台灣社會操作身分政治與認同分歧,透過極化政治,導致台灣的民主倒退。
戴雅門說,民主需要信任其他公民的正直與善意,容忍不同的觀點,也因此需要對自己的政治立場抱持一點謙虛和懷疑,在智識上保持開放能促進寬容,「民主的治理不只得調和政策傾向的差異,也得調和不同階級和身份認同族群的主張與感受」、「民主也需要禮義與互敬,如果相爭的政治人物將彼此詆毀為妖魔鬼怪,民主的遊戲規則就會迅速緊繃,通常還會達到暴力的程度,危害民主的穩定。」
戴雅門的這一番話幾乎刺中了每一個關心台灣政治發展的人。如果,台灣的每一次總統大選都是在「搏國旗」,是「民主內戰」,那台灣的民主就不可能是一個理順台灣民意的過程,甚至成為共產黨介入左右台灣政治的可趁之機。
台灣的民主,外有一個野心勃勃、伺機顛覆的邪惡政權,內有你死我活的黨爭,以及民粹威權的政客到處環伺。它可能是台灣對抗極權中國的最重要武器,但也真的沒有《經濟學人》說的那麼好,它需要所有台灣人好好地呵護它。
※作者為《上報》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