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長期擁護中國市場並被中共捧為「中國好朋友」的羅奇，近日發表文章直言中共鎮壓香港民主運動以及經濟低迷，加上美中關係惡化，香港市場如陷水火，如今必須很遺憾地承認，香港已經結束了。

現年78歲的羅奇（Stephen Roach）曾任知名投資銀行摩根史坦利（Morgan Stanley）前亞洲區主席暨首席經濟學家，也曾任職美國聯準會以及智庫布魯金斯學會（Brookings Institution），實務經驗豐富，已從國際市場退休多年，現任耶魯大學教授暨資深院士（senior fellow）。

利空疊加「香港已完結」

2月12日羅奇在英國《金融時報》以〈我很痛苦地說香港已完結〉（It pains me to say Hong Kong is over）為題撰文指出，股市一直是香港成功的象徵，這座城市擁有世界第4大交易所（彭博社數據指出目前排名第5），在2019年新股發行時仍處於全球領先地位，然而前特首林鄭月娥提出備受爭議的《逃犯條例》（送中條例）引爆大規模民主運動，隨後北京的鎮壓行動以及港版國安法之實施，剝奪香港自治權。相較2019年春天香港民主運動開始時恆生指數仍近3萬點，現在跌至約15750點，跌幅高逾45%。

其次，羅奇認為中國經濟陷入困境，大規模債務、通貨緊縮和人口結構問題，加上疫情衝擊以及房企市場和地方債問題，利空疊加，熊市長達三年，中國滬深300指數較2021年峰值下跌逾40%，同期恆生指數則下跌49%，連鎖影響明顯。

其三，2018年以來美中競爭愈趨激烈，在美國「友岸外包」等政策施壓下，香港深陷其中，與亞洲貿易夥伴隔閡擴大、難以彌補。

羅奇遺憾指出，香港自1997年移交給中國以來恆生指數僅上漲約5%，同期間標普 500指數飆升4倍多，這座曾被他視為家園的繁榮城市，在「回歸」四分之一個世紀之後，已經淪為全球表現最差勁的主要股市之一。

羅奇認為，雖然中國經濟還是可能改善，但是勞動力萎縮、生產力前景看衰，若有反彈恐怕只是短暫，而且迄今並無解決美中緊張的捷徑，加上香港當局欠缺政治權力，無法擺脫前述重大問題。香港自中國改革開放之初即有機會成為中國經濟發展的主要受益者，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香港親中權貴不服氣

香港多位政經人士對羅奇的看法不服氣，例如香港行政會議召集人葉劉淑儀發文反駁，認為港股低迷主因是美國的升息政策及聯邦退休基金不再投資香港的政治決定，削弱資金流入，而且經濟發展不能只看股市；香港政務司司長陳國基則指，股市、房地產起落有其週期性，時升時降不足為奇，而美國及西方不時對香港發表負面言論，媒體宣稱「香港已死」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必大驚。

此外，香港交易所主席史美倫回應，過去30年來經常有人看淡香港市場，但香港都能再創高峰，不同意「香港玩完」說法，並將香港市場低迷歸咎於外部因素；匯豐控股行政總裁祈耀年也在業績會回應不相信羅奇的言論，認為香港非常有韌性，對香港市場充滿信心，香港仍是具主導地位的國際金融中心。

中共駐港文宣《大公報》更連日炮轟羅奇抹黑香港，例如批評他身為經濟學家竟以強烈主觀字眼預判一個地區的前途，有違學者專業精神。

羅奇則於2月21日再指出，如果中國希望香港這個金融中心擁有更好的未來，就必須修復自身經濟，並放手讓香港管理自己，表示北京應該做最重要的兩件事，除了修復自己的系統，還要更積極透明地強調對「一國兩制」模式的承諾。

2022年初，羅奇曾經對香港民主活動被中共鎮壓以及經濟衰頹失望地表示，隨著中國和香港局勢重大轉變，他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再踏足香港。然而日前2月23日羅奇在社群媒體發文自陳在2023年曾經再訪香港3次並深感失望，以反擊葉劉淑儀「羅奇已多年沒有到港，歡迎他再次訪港親身經歷香港如何繼續繁榮發展。」之說法。

此外，羅奇反駁葉劉淑儀，把香港股市停滯歸咎於美國聯準會（FED）近兩年緊縮政策誠屬荒謬，聯準會的緊縮政策已接近尾聲，而香港問題是香港自己及北京所造成。羅奇當日發文指之前《金融時報》文章的標題雖被誇大了，但這標題是對一個長年來自詡亞洲國際城市、中國的窗口、亞洲四小龍的香港，正是敲響警鐘。

羅奇指出自己近年仍然訪港，《金融時報》此文是他親歷今日香港的最新印象，許多公司撤離人才外流，這些風險「是真實的」，香港輝煌時代可能已經結束。

羅奇早已不是「中國好朋友」

曾為中共「護航」二十多年不遺餘力的羅奇，從2021年中開始公開質疑中共，不只一次對過往親中言行公開懺悔。當年7月23日羅奇受訪批評北京打壓在美上市的中概股企業會重擊市場；8月發文自承「過去對中國經濟是死忠的樂觀主義者，如今則深陷懷疑，中國政府竟然鎖定龍頭產業往死裏打⋯⋯」，對於中共頻頻「國進民退」則警告「這場國家企圖掌控企業的戰爭，將導致人民與企業失去信心。」

2022年8月，羅奇在國際評論網《Project Syndicate》發文自剖，坦承最大誤判是「習近平對中共意識形態的執著」，而中國為此將付出的犧牲與代價才剛開始，未來不堪設想；10月底，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中共二十大的政治報告提出更嚴厲的對台政策，以及以「共同富裕」為核心的「中國式現代化」，自豪堅持動態清零的嚴控防疫措施。對此，羅奇發文批評習近平在二十大的講話充斥自我宣傳和意識形態，並且更確定拋棄市場導向政策，未來中國將充滿風險。

2022年底，因為習近平疫情管理嚴重失當以及與俄羅斯普丁結盟等倒行逆施，深覺自己頭頂被澆了盆冷水，羅奇再發「懺悔文」，題為〈一個中國樂觀主義者的輓歌〉（A China Optimist's Lament）。

曾經長期忠於中共與中國市場的羅奇雖早已不是中國好朋友，然而香港當局反應未免過激，不僅顯得急於向中共黨中央表忠，甚至惱羞成怒，雞飛狗跳，將曾經的「好朋友」愈推愈遠，誠屬不智，也反而凸顯了香港問題的嚴重性。

※作者為鉅石智庫創辦人，曾任網路與投資高管，著有《破局：中共赤化與國際覺醒》。台大政治系畢業、美國波士頓大學大傳碩士，新加坡國立大學高階管理課程結業。goldenrockthinktank@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