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帆回想太陽花學運佔領立法院過程,至今仍歷歷在目。(沈粲家攝)
太陽花學運距今過了十年,當年學運領袖林飛帆接受《上報》專訪當天才剛結束訪日,回台一周後又要飛出國,十年間出國唸書、加入民進黨後全心投入國際事務,當時學運青年成了進步中年,如今學運十週年,又被勾起當年回億,他細細回想十年前,坦言當年很多社運團體間的衝突點都有點模糊了,但317到318那天的過程,卻仍歷歷在目……
「317那晚,就是張慶忠30秒事件當天晚上,賴中強原本計畫要靜坐,公投盟蔡丁貴也在中山南路上,反黑箱服貿聯盟整個都在規劃抗爭計畫。」林飛帆仔細還原當年佔領立法院過程。當時馬政府執政第二任,社會運動風起雲湧,反媒體壟斷、反國光石化、土地正義、反陳雲林來台維安過當、野草莓學運,這些抗爭能量成為太陽花學運崛起養分。
當時民間反服貿團體從文化出版界到學術界串連,形成強烈反對聲浪。但馬政府堅持按照「海峽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ECFA)生效6個月內開啟服貿協商,同時公布開放清單。在前立法院長王金平口述自傳《橋:走近王金平》提及「在上海簽署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當時立法院事前不知情,所以當知悉協議內容後,朝野同感憤慨。」
王金平提到,2013年6月開始辦公聽會到2014年3月初最後一場,政府部門沒有消除民間疑慮、也沒有提出有效配套,公聽會流於形式。服貿協議在立法院高度對立,當3月中國民黨團一拿到委員會排審權,就急忙以30秒通過服貿,同時因宣布服貿是行政命令,審查超過三個月視同已審查,「我一得知這消息,就知道事情麻煩了!」。
「張慶忠30秒事件後當天晚上包括我、黃國昌、蔡培慧、周馥儀、賴品妤、賴郁棻等人,晚上討論後,因為2013年有個計畫是雙十國慶佔領景福門,一開始想要故技重施佔景福門,把戰線拉到總統府前抗爭。」林飛帆說,318白天他先回台南成大撂學弟妹來台北「幹大事」,後來黃國昌、蔡培慧下午經過立法院發現門禁很鬆,沒什麼警察,臨時決定改變計劃衝立法院。
當時衝立法院計畫分三波,中山南路上公投盟「衝組」蔡丁貴先發動第一波,衝撞立法院正門,吸引警力過去。接著林飛帆跟江昺崙揹油壓剪從青島東路上爬進立法院,陳為廷從濟南路上衝進去,9點、9點05分、9點10分共三波行動成功佔領立法院。
衝進議場第一晚,警方發動三波攻堅,一開始學生為了防備警方抓人,開始跳上主席台指揮現場,才有所謂「麥克風手」跟警方對峙高喊「你們每抓走裡面一人,外面就有一個學生衝進來」的場面。林飛帆回憶,當時想到先上台的可能先被抓走,所以他們安排順序,第一個是他先拿麥克風,要是他被拖走,第二順位是陳為廷、接著張之豪或黃守達排序。
沒想到當晚凌晨警方開始發動三波攻堅,學生成功守下來,「一開始議場烏漆麻黑,後來有人找到總開關,第一晚心情非常緊繃,很高張力,不知道何時警方會衝進來,都不敢閉眼,直到清晨天亮,光線透入議場窗戶,往外看發現外面有上千人、上萬人。」
林飛帆當時沒想到進議場一待就24天,抗爭第一週馬政府與社運團體持續相互喊話沒人退讓,直到3月23日決策圈討論行動升級,部分學生轉衝行政院,從323晚間到翌日凌晨,卻因為現場指揮不當,加上沒說清是快閃或佔領,不少人被帶去行政院卻沒有指令何時撤退,直到時任閣揆江宜樺要求警察清場,323佔領行政院成為反服貿運動中的唯一大規模流血衝突。
「323是這場運動轉捩點,佔領立法院一週後很多人開始焦慮,要是馬政府不回應、以拖待變,我們要如何創造更好的談判跟籌碼,需要升級行動,我理解大家為何焦慮。」林飛帆坦言,佔領議場他們每天都在焦慮,一開始進去每個人心情都很複雜,過程張力很高,現場動態每天都在轉變,情緒起伏很大,每天都有突發狀況。前幾天是擔心警察清場,第一晚、第二晚各種假訊息,「傳什麼憲兵隊、部隊都在準備,台大醫院啟動大量傷患機制要武力鎮壓,各種傳言。」
但當時內部討論行動升級時,中間卻有些溝通誤解,晚間是去行政院是快閃或佔領,內部出現認知落差。林飛帆坦言,當時就他理解行政院行動是快閃,不過為了保護議場內的抗爭行動,他們不得不與佔領行政院切割,因此才在324記者會上稱「行政院事件是自發性」,卻意外導致很多參與者感覺受傷,「回頭看這個決策當初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也因為警方暴力鎮壓,激發更多人在3月30日的50萬人上街頭。」
「我們對馬政府信任度極低,又有國民黨威權統治歷史殷鑑不遠,擔心會流血武力鎮壓,後來周邊人數越來越多,國際媒體都進來報導,才漸漸有安心的感覺。」林飛帆說,當時他參與野草學運才大二,那場學運拖了一個月無疾而終,許多人甚至因此有運動傷害,因為大家都很怕太陽花會走上野草莓後路,行動能量拖磨消散。
直到330當天,這場學運號召超過50萬人上凱道,一時間將這場運動的能量與聲量衝到最高,也為馬政府注入前所未有的壓力,王金平也提及「凱道抗爭後,將是太陽花學運圓滿落幕的最佳時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