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大幅報導電價議題可能使通膨預期心理形成而推高通膨。(本報資料照片)
國民黨聯手民眾黨在立法院制衡執政黨,堂皇的口號是要「推動國會改革」、「監督政府」。堅督制衡本是在野黨職責,但很多便宜行事的作法其實是在打擊憲政體制,例如處理總統國情咨文答詢問題時,企圖以修《立法院職權行使》取代修憲,這有扭曲《憲法》原旨之虞:國民黨團總召傅崐萁提出《花東快速公路建設特別條例》草案,這更是藉立法權粗暴干預行政權,此外更企圖翻案軍公教年金改革的復辟念頭。至於想方設法扺制4月1日上路的電價調整方案,更是在野黨反動言行的集大成。
在4月1日電價調前夕,國民黨團與民眾黨團分別提案凍漲電價。反對漲價最冠冕的理由是避免電價調推升物價、讓民生痛苦指數飆高。國民黨要求行政院責成相關部會檢討現行能源政策,提出既能兼顧人民生計、維持供電穩定及台電公司的正常營運的因應配套。民眾黨團則要求,經濟部跟台電要先向立法院報告整體電力電價結構,以及綠能政策牽涉的貪腐、浪費問題,且須獲到立院同意才能調漲電價。
在野黨反對電價調漲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腳的,因為經濟部電價調整程序完全是依循立法院之前決議與修訂的法律走的。2015年立法院決議由電價費率審議會來決定電價調漲,經濟部也據此訂定《電價費率審議會設置要點》;兩年後《電業法》修訂的49條明訂電價調定程序,包括「中央主管機關為辦理電價、收費費率及其他相關事項之審議及核定,得邀集政府機關、學者專家及相關民間團體召開審議會。」如今在野黨要求行政部門要對電力電價結構到立法院做報告,且要經同意才能漲價,這不符合《電力法》規定。
另一方面,不只經濟部3月7日就已提出《電價調漲對產業、民生衝擊 研擬配套措施》 專案報告,主計處、央行也都對電價調漲對價物上漲的影響做出預估。
據央行總裁楊金龍指出,電價調漲將使今年消費者物價指數(CPI)上升約0.27個百分點,這包括家庭用電上漲的直接影響、產業用電上漲的間接影響(含預期心理影響)等。而央行也因應電價上漲升息半碼。而據主計處估算,考量電價與央行升息等因素,今年全年CPI年增率會從原本估算的1.85%上升到2.03%。若以日本、歐元區、中國、美國、印度、南韓各國2月CPI年增率為比較樣本,只有陷入通縮、經濟衰退的中國低於2.03% 。經濟部的報告也指出,依國際能源總署(IEA)最新統計,台灣住宅(家庭)電價全球排名為第五低,工業(產業)電價為倒數第三。此外,台灣電費調漲的幅度、漲後費率也都比經濟競爭對手南韓低。
其實不論政府提出什麼報告,在野黨都不會買帳的。民眾黨要求政府先向立法院報告綠能政策牽涉的貪腐、浪費問題,這就像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立委們(包括在野時的民進黨)一談到健保保費調漲問題,就要求政府先解決「藥價黑洞」。在野黨反對理由總是一鍋炒,但彼此不見得邏輯一致 。他們義正詞嚴地說避免「民生痛苦指數飆升」,但數據明明顯示台灣通膨率、電價上漲幅度都比南韓低。反對電價調漲的媒體像「狼來了」一樣天天恫嚇4月1日起將萬物皆漲,與在野黨共同成為通膨最有力推手;連央行報告都說,媒體大幅報導電價議題可能使通膨預期心理形成而推高通膨。
台灣過往電價都是優惠工商用電大戶,到去年工商用電大戶電價才首度高於民生用戶。這次漲電價會讓產業受重傷嗎?其實電費支出占整體製造業營業成本的2.1%左右,電子業較高約3%強,其中半導體產業用電最兇,而台積電又是最大廠商、用電量約占全台12.5%。不過,據摩根士丹利的報告,雖推估台積電電費將增加170億,但毛利率只會下降0.7%,每股盈餘( EPS)只會減少0.14元──去年台積電EPS為32.34元、今年法人則預估逾38元。換言之,電價調漲根本撼動不了護國神山。
反對電價調漲的人其實都很清楚,俄烏戰爭大幅推升國際燃料價格,煤、氣大漲價導致台電虧損擴大,這是此次電價調整主因。即使知道這件事,他們還是會提出另一番說詞──他們會說,台電大虧是因為廢核電又發展綠能導致的。反對者萬法歸宗只有一個訴求:恢復核電。在野黨過去一直批評民進黨把反核當神主牌,其實這8年來在野黨不僅把核電當神主牌供著還當萬金油用──缺電就是因為廢核,台電虧本也是因為廢核,電價調漲更是廢核惹的禍,甚至連空汙也是因為廢核……,所以電力相關問題、甚至環保與經濟問題,彷彿只要拿出核電這瓶萬金油擦一擦、塗一塗就都能解決了。
擁核派閉著眼睛、昧著良心唱衰綠能,把蔡政府過去八年致力發展再生能源貶得一無是處;事實上,台灣過去5年再生能源發電量平均年成長14%,再生能源裝置容量增長率高於全球平均數。但是去年再生能源購電成本實際占不到總支出一成,卻被說成是造成台電虧損的元凶之一。一件台南風電弊案就將綠能全抺黑,擁核者卻無視核電發展過程更是弊案重重──核四動工以來因偷工減料、施工品質不佳、核安問題、官員收賄等問題,被監院糾正六次、彈劾兩次。核一、核二廠也出現黑道圍標、官員貪腐而被起訴判刑。但擁核派對此視而不見,更不用說他們根本不提核四復工既緩不濟急更是個無底錢坑,而核廢料存放更是無解難題──擁核大將黃士修最喜歡說「核廢放我家」,但他最好先在他家那一里舉辦個公投,通過再來繼續叫囂。
進入夏季只要一跳電,擁核派一定又跳出大罵。但會發生跳電真正主因是電網不夠完善,台電從2022年開始推動一個5645億元的強化電網靭性計畫,若連年虧損哪來經費投資電網?一旦2017 年815大跳電再現,保證那些反對電費調漲的人不僅不會承認是自己造的孽,更會再度歸咎給民進黨的「反核神主牌」。
擁核人士批抨再生能源無法順利發展以替補核能缺口,導致必須大量依賴化石燃料而造成汙染。其實台灣去年再生能源發電佔比已達8.3%,超過核電的8.2%;反而是電價不調漲、長期未能反映發電成本,結果造成變相補貼化石燃料。2023年COP28決議明文要逐步取消化石燃料補貼。而依據國際能源總署(IEA)估算,2022年台灣化石燃料補貼近100億美元,為歷史新高,其中逾8 成用在電力補貼。那些一方面批抨綠色執政廢核導致燃煤發電汙染,一方面又主張電價凍漲的人,其實自我矛盾。他們壓根不關心綠色永續問題,只關心他們的神主牌──核電。
主張凍漲電價者會用很多修辭合理化自己。他們會說自己支持改善台電財務結構,但一聽到調漲電費就批抨會壓垮民生、讓企業陷困境……;他們會說自己不其實反對綠電,但總愛放大綠電的不穩定與限制性……;他們罵綠電變黑金,卻不願承認核電產業長期產官學共生結構被綠色政府打破了讓他們有失落感……說穿了,這些人都在玩弄反動修辭,念茲在茲的只有一件事──核電復辟。
※作者為資深新聞工作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