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龍半輩子與山為伍。(攝影:謝佩穎)
「我是萬華人,老家在西昌街,後門打開就是龍山寺」,二戰時期,張玉龍父親帶著全家疏散到宜蘭,他念完宜蘭中學再搬回台北生活。
「畢業考上台南工業專科學校(今成功大學)、台灣省立行政專校(今台北大學),選離家近的」,會從會計本科改作礦場保安管理師,「光復初期,台灣變化動盪大,不一定你學什麼,就能靠那行吃飯」。
茶商會計→銀行科長→礦場安管師
「省專會統科畢業,當年可直接選擇進稽徵處或公務機關,不想進入僵化體制,就往民營機關去」,張玉龍第1份工作,去了大稻埕「錦記茶行」當會計,後來改往「台北市第一信用合作社」(今瑞興商業銀行)從職員升到科長,月薪2千元,「媽媽親戚(瑞芳黃家、與五堵顏家為當地兩大礦業望族)經營基隆『瑞三媒礦』(全台產量最大煤礦區)出缺,我再轉到瑞永礦業旗下『南華煤礦』萬里三坑當會計,改去做帳、交稅、發薪,薪水高3倍」,台灣教員和公務員月薪不到1千的五O年代,張玉龍已逾月薪7千。
「同屬瑞永礦業的冷水坑礦場,前一任保安管理師,看到有礦工被土活埋,辭職下山,缺開出來,我把地質學、台灣礦脈、炸藥學考過,另申請從萬里調來冷水坑,又多一點加給」。冷水坑待了10年,有時他打獵打發時間,「這一帶野兔很多,我向美國顧問團朋友買了獵槍,登記槍號後,白天顧礦場,晚上手電筒架槍上,就在漆黑草叢掃描打獵」。
1965年冷水坑礦場停採廢坑,張玉龍因日文流利、對機械興趣,輾轉去了日商守谷商會、華王電子、東林電工等電子公司,當到副總經理, 1997年重返陽明山任第7期志工。
解密七星山金字塔
懷疑問起前後待了陽明山30寒暑的他,圍繞七星山多年未解的金字塔之謎,張玉龍突斥「很糟糕,沒這回事,UFO迷亂扯是凱達格蘭族遺跡,有次我值解說班,一票洋人興沖沖上山『我要看pyramid(金字塔),昨晚飯店電視播了30分鐘』」,張玉龍徒呼莫名,「我只知道埃及有啊」。
「什麼祭壇、三角形土堆、平台,後面人亂擺的,我自己去過數次,陽管處委託中研院探勘採樣過,沒有人類遺跡,排遺、瓦片或陶片什麼都沒」,「細究凱達格蘭族就知,他們主業是農、漁,怎會有跑上七星山生活的誘因?」,「況且那個年代,七星山是有瘴氣(火山噴氣孔冒出的硫磺噴氣)的地方,民心懼怕,凱族是平埔族,逐水而居,上山如何存活,怎會逗留山上?」
他環視起年少歲月的周遭,「這一帶啊,蔣介石來以前叫『草山』,整片地只長草、不長樹,連原住民都不來」,「這也是陽明山管理處官方自始一字不提『金字塔』為景點主因」。
金字塔雖是無稽之談,但七星山一座無底洞,卻讓張玉龍糾結數年不解。「冷水坑登山口不遠,有處無底洞,水流很大,但一下就不見了」,他觀察幾年,至今還找不到出水地線。
大半輩子與山為伍
隨張玉龍進入國家管制區草叢,探尋七星山麓唯一純水水源「冷水坑池」時,突覺回到山林野外,他整個人有「點火」的感覺,那腳步實在不像八旬耆老,樹縫草叢停留間隙、換步節奏搭得巧妙,再加探問,才知他另是登山熟手,爬過非洲第一高峰吉力馬札羅山,日本富士山登了4次,尼泊爾聖母峰也親臨3趟。
他謙稱「這3趟聖母峰,我主責基地營管理,最高駐紮海拔6300公尺」,無怪海拔1120公尺的七星山,他仍具能耐。
「有年主隊登頂主峰(海拔8848公尺)成功,我們在基地營等了一個半月」,1993年張玉龍第一次登聖母峰當教練,2年後改任基地營營長,最近1次是9年前(2008)以遠征隊總教練出征。「台灣遠征隊會與中國合作,九O年代初期,我們登山技術發達遠勝中國,繩子、冰爪、高山糧食全是進口,把物資、工具寄到北京,中國負責把物資由北京寄到尼泊爾;抵達後也有分工,基地營以下,中國負責,基地營之上,台灣負責,隊員血液分析、體能監控都即時傳回榮總掌握」。
「通常基地營在主隊3週前抵達,先在周邊巡走,讓大家對高山狀態穩定,從基地營(海拔5335公尺)先派3人到第一營(海拔5800公尺)住一晚再下來,之後換第2隊上山,休息幾天再往上攻第二營(海拔6300公尺),上上下下讓身體記憶低溫、低氧」。
天山雪蓮助攻?
張玉龍回想,也許因父親曾留學日本,受當地影響愛跑戶外,從小極鼓勵家裡9個小孩(張玉龍為老大)多跑自然活動,「對攝影、登山、天文有興趣的,父親二話不說最好器材買回來,我是最愛登山的那個,小時候住宜蘭,就開始爬宜蘭一帶山群」。
我又想起張玉龍在七股山、七星山帶我們重返冷水坑純水源的嫻熟身影,「18年前我去新疆天山,從峭壁採了雪蓮,那時檢疫馬馬虎虎,我夾帶回來泡酒喝,沒什麼味道」,張玉龍暢笑出聲「沒有傳說那種『增加一甲子功力』嘛」,這豈是他今日年逾八旬毫無老勢,仍自在縱橫山際、行步如飛秘因?
撰文:陳怡杰 攝影:謝佩穎 影音:黃大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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