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Ha樂團不只其成員都是挪威人,他們還相當程度代表了這個人口僅500多萬小國家的靈魂。(維基百科)
2011年,挪威發生震驚世界的屠殺事件。挪威男子布列維克因反外來移民等種種偏激政治意識,先用自製炸彈攻擊挪威政府大樓,再持槍掃射工黨青年營學生(工黨主張包容移民),總計造成77人死亡,這是自二戰以來,挪威遭遇的最大規模襲擊。各國對這一世外桃源發生的悲劇,既驚駭又不解,就連挪威人自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情緒去面對。
當時為了療癒國殤,挪威政府特別請來已解散的樂團A-Ha,讓他們在追悼音樂會上為挪威人獻唱。這一安排,不只因為A-Ha成員都是挪威人,更因為他們相當程度還代表了這個人口僅500多萬小國家的靈魂,情理上,透過他們撫慰傷痛欲絕的國人,再合理不過。
A-Ha團史至今已然40年,實體專輯銷售超過一億張,80年代席捲全球的歌曲〈Take on me〉,在2010年推出影音版後,今天在Youtube的點閱數也達到近20億。他們輝煌成就則另外說明了兩件事。
第一,「英文」確實是流行音樂最大市場(受眾),如果A-Ha僅以挪威文創作,它不可能創造出如此驚人的成績。第二,挪威人口很少,但不表示這個小國家就不會出現跨國界的曠世奇才。它創立於挪威,發跡、成長於英國,然後,〈Take on me〉再一舉橫越大西洋,從歐洲起始紅遍美國大街小巷。
不過,倘若僅以市場角度觀察,可能還不足以凸顯A-Ha的成功之道,「挪威人基因」顯然更深深影響它的三位成員。首先,每每A-Ha創了一個紀錄,這三個人就會彷彿受到北歐楊特法則的牽引,只願接受「剛剛好」的名氣和認可,甚至以為不斷成為流行雜誌封面,對樂團來說反而有點「危險」。他們當然有雄心壯志,卻不善長揮霍成功,這或許有助他們持續專注製作更複雜的音樂,並讓三個人、一個樂團,得以度過40年無數跌宕起伏。
此外,大家過去最好奇的,自然是關於他們的家鄉──挪威。挪威三分之二國土地處極圈,人口少、民族性格冷僻,而有多少樂迷因為A-Ha,才得以認識其祖國的戲劇性(國家從極貧到石油致富)和北歐社會的獨特面。從頭至尾,無論他們在英國、歐洲或美國登上如何了不起的排行榜,他們自始至終,言談舉止就是一支帶著「挪威人性格」風靡世界的樂團。
曾有一年,有個年輕記者再次問及他們的創團故事,「來自挪威」必然是切入話題。當時,他們的吉他手保羅(受訪時以61歲)這麼說到:「『來自挪威』一開始的確是個負面因素,因為它無疑是世界上最不時髦的地方(一開始確實會被懷疑挪威人有本事製作流行樂?)。不過,當他們離開家鄉,才發現他們受到許多樂迷喜歡,正因為他們既不是英國人(他們的音樂主要在英國錄製發行),也不是美國人(A-Ha在美國打響名號,才開始展開全球之旅),而是『來自挪威』。所以,他們除了在典型音樂國家受歡迎,他們還有額外機會在南美洲煥發另一股活力,結果『來自挪威』證明了其實是件好事。」
保羅說的一點也沒錯,當他們的專輯《East Of The Sun, West Of The Moon》在英國僅排名第12時(1991年),他們卻得以在巴西創紀錄,開了一場齊聚20萬歌迷的驚人演唱會。只因為他們「來自挪威」。
而「來自挪威」的A-Ha唯一給自己國家帶來的「困擾」,是在1989年,他們受環保團體邀請,一起出席在瑞士舉辦的再生能源展,他們在現場看見一台飛雅特推出的首款電動車,於是立刻下訂,把它帶回挪威,然後再「非法上路」,不只不繳過路費、停車費,就算收到巨額罰款也在所不惜。A-Ha此舉被冠上「公民不服從」,因當時環保團體正大力鼓吹「尋找汙染性化石燃料汽車替代品」。
A-Ha那輛飛雅特電動車被挪威政府扣押、再被歌迷買回至少十幾次。很多人都問A-Ha到底在想什麼,它的主唱莫藤的回答是:「自70年代以來,挪威已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產油國之一,而我們的手也因我們致富的石油而變黑,所以我認為,基於這個原因,我們負有走在前面、引領潮流的責任。」如今,人口540萬的挪威,卻擁有50萬輛電動車,以及城市裡便利的充電站,一定程度要歸功A-Ha當年「叛逆」鋪出的路。
A-Ha的傳奇三言兩語難以道盡,一者不光是它傲人的樂團成績,二者,它還有綿延40年的歷史,兩相再激盪出這三人成功跨越出身的故事,然後,在挪威最需要自我鼓舞的一刻(722事件),A-Ha又立刻受召喚返鄉,挪威人且藉由再次咀嚼〈Take on me〉裡的那句歌詞:「安然無恙不比遺憾好」(It’s no better to be safe than sorry),去勇度眼前橫逆。自此,A-Ha便賦予了「來自挪威」新一道精神象徵,同時,也讓自己站上值得尊敬的世界音樂資產歷史地位。
A-Ha,一個帶著挪威人脾氣闖蕩世界的樂團,它帶給挪威心滿意足的驕傲感,當挪威人最難過時,最想看到的也是它。而今,往後當台灣這塊土地無論遇到了什麼好、什麼壞,則有多少人會是寄情五月天呢?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