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利劍—2024A」:今非昔比的謹慎軍演

湯名暉 2024年05月30日 07:00:00
中國「聯合利劍—2024A」即使有強烈的意圖,卻無法如2022年以前充分展現意欲施加的壓力。(圖片取自微博)

中國「聯合利劍—2024A」即使有強烈的意圖,卻無法如2022年以前充分展現意欲施加的壓力。(圖片取自微博)

自2016年民進黨再度執政以來,選舉前後半年到520就職典禮期間,解放軍面向台灣的軍演幾乎已成為常態性任務。然而,兩岸關係作為美中關係大前提的一部份,解放軍藉由演習戰略政治意圖,也需與考量美中關係的相互作用,即使解放軍的軍事能力提升,對台演習的規模與科目種類也呈現相應的增長。但是考量近四年來美國在印太地區實力的增長,北京即使有意威懾台灣,也不代表能無盡的展現力量,面對美國仍需謹慎。

 

依據斯皮克曼(Nicholas John Spykman)的傳統地緣政治學說,邊緣地帶國家要能成為大國,需要先將鄰近水域內海化,位處歐亞大陸邊緣的中國若要成為真正的大國,同樣也得完成將東海、台海與南海內海化的進程。誠然台灣的統獨立場會影響中國推動的進程,但是近年來美國強化與印太盟邦的關係,積極建立網格狀的多層次安全結構,使得北京在5月23日舉行的「聯合利劍—2024A」得藏鋒三分。本次軍事行動北京面對的不只是民進黨政府和520講話內容,還有其宣稱的各種分裂勢力,但是整體強度和時程卻略遜於前兩年的圍台手段。

 

2016年軍力仍未完備 

 

回顧北京以軍事行動面對民進黨勝選的模式,內部受到自身軍事能力的現實因素,外部則考量美中關係以及美國在印太地區實力的消長,外部因素的影響程度還略高於自身的軍事能力。2016年1月20日,蔡英文以56.12%高票當選,解放軍駐福建31集團軍隨後舉行登島演習,直到520總統就職之前,解放軍也至少舉行三次規模登島演習,但是並未如本次的「聯合利劍—2024A」近迫且圍繞金門與馬祖,這是由於當時南海仲裁案的不確定性分散北京的注意力。

 

2016年7月初,美軍雷根號和史坦尼斯號航母戰鬥群進入南海演習形成美中對峙,當時的解放軍並未有成熟的航母戰力,航空機隊也尚在過渡換代階段,北京並未有足夠的準備同時面對台海和南海的變故。

 

2020年擴大侵入ADIZ

 

2020年的大選期間,始於2018年的美中貿易戰已逐漸對美中台三方產生影響,氣氛的轉變也導致民進黨得以獲得創紀錄的高票,但是菲律賓的杜特蒂政府親近中國的態度,卻使得美國在第一島鏈的佈局出現破口,解放軍開始有序的侵入行動。在不需分兵南海且無他顧之下,解放軍得以發揮過往積累的經驗,以西南空域演練之名進入台灣的ADIZ活動,試圖擴大美國在第一島鏈的缺口,將台灣分割為三海之外的獨立場域。此後解放軍侵擾台灣西南成為北京「灰色地帶衝突」的常態,並且經由巴士海峽往台灣東部外海活動,圍台軍事行動的先期驗證由此而始。

 

印太多邊安全機制未成

 

2021年上半,解放軍宣稱山東號航母形成戰力,開始頻繁穿越日本西南諸島前往西太平洋,「反介入/拒止」(Anti-Access, A2)的能力已不可同日而語,圍繞台灣的驗證行動進一步採取海陸並進的形式。2022年8月,北京為回應美國眾議院議長斐洛西(Nancy Patricia Pelosi)訪台行程,以「多兵種聯合戰備警巡和實戰化演練」的名稱,採取圍島和和導彈試射的形式發動環台軍演。北京在測試美國與周邊國家的反應的同時,也是為驗證過往對台軍事行動的綜合性成果,展現最接近實戰的攻台的場景與統一的政治意圖。

 

當時AUKUS雖已結成,但並未有「第二支柱」機制納入日本的計畫,QUAD於2月份的談話也避談台海與烏克蘭問題,美日韓和美日菲之間的安全合作也尚未成形。由於俄烏戰爭的白熱化讓美國得留意歐洲大陸的情勢,印太地區也缺少一個如北約般的多邊安全機制,解放軍因而能大張旗鼓的行動,甚至將日本的經濟海域作為演習的區域。

 

印太多邊安全架構浮現

 

2023年4月5日,為回應蔡英文總統與美國眾議院議長麥卡錫在加州的會晤,北京再次採取環台軍事行動,其中的第二階段於4月8日至10日舉行,其名稱就是「聯合利劍演習」。演習的主要內容與2022年同是展現如何操作圍台,但是並未試射導彈,重心放在以大隊為單位的軍機編隊,以及新形成戰力的山東號航母如何在台灣東部外海調度。

 

解放軍較前一年的行動收斂的原因無他,在於美國與印太盟邦的合作已見輪廓。元月份,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承諾深化日本與美國的同盟關係,更是自「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國家防衛戰略」及「中期防衛力整備計畫」的新版本文件公布後的具體作為,並且對「武力使用三條件」做出軍事回應的新註解;3月14日,美國、英國和澳洲三國已領導人公布AUKUS合作細節,在核潛艦之外還包括網路安全、人工智慧以及量子電腦等先進技術。

 

北京在賴清德總統就職後舉行的「聯合利劍—2024A」,所面臨的外部環境較以往年更為複雜,歷經大衛營峰會與美日菲峰會的聲明,美國在印太地區的多邊安全結構更為明確,美日韓菲四國將逐漸形成集體安全的聯盟。表現在菲律賓的小馬可仕政府更是明確,作為美國連結南北半球盟邦的樞紐,往北於巴士海峽的巴丹群島建立新港口,並且接收日本海上保安廳的物資,向南則與澳洲強化在南海地區的軍事合作。

 

日本在今年也正式納入「AUKUS第二支柱」的議程,近年積極強化西南防衛圈,並且在近鄰台灣東海岸外的石垣島強化軍事佈署,新增愛國者三型、03式中程地對空飛彈,以及12式地對艦飛彈。4月份公佈的「防衛省發展計畫」更新增3,300人規模的水陸機動團和飛彈聯隊,這些具體的軍事投資與佈署也是此次解放軍演訓不再對日本領海尋釁的原因。

 

無論是東海或是南海的局勢,北京的境遇都與2020年之前大不相同,即使有著三艘航母的軍事條件,但是還不足以同時應對三海聯動的現實制約。面對行動自由有限,「聯合利劍—2024A」即使有強烈的意圖,但也只能在A的層級展現包圍台灣的意圖,卻無法如2022年以前充分展現意欲施加的壓力。

 

北京顧慮台灣學運重現

 

來自台灣的國會運動也使得北京無法藉由軍演表達強硬手段,現今台灣的國安高層有著豐富的學運經驗,重重舉起高強度的軍演恐將激起立法院外群眾的凝聚力,影響即將於七月份舉行的三中全會。本次的國會運動也已出現各種反中群體的集合,在探討民主價值的同時也再啟動以往的社團能量,北京軍演的目的是為表達打擊「台獨勢力」,高強度的軍演恐將適得其反,或是讓國民黨被貼上標籤,這些政治上的損失將掩蓋陸續提出的新對台政策,更難實現「心靈契合」的目標。

 

北京對台軍演必然有武統台灣的軍事目的,但是在武統之上的「智統」或是「和統」才是北京能承受的範圍。面對美國重整印太盟邦,俄烏戰爭也將走近尾聲,美國將更專注於印太地區,北京於周邊地區的高強度演習只會激起美日韓菲的團結。即使各國並非是台灣法律上的盟邦,但卻有可能讓台灣有所依恃而與北京越來越遠,屆時將導致北京對台北最近的距離仍是華府,對台軍演不得不慎。

 

※作者為東協經貿發展協會研究員、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候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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