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線上統計資料庫Statista發布了一項數據，顯示2024年第一季，俄羅斯國內生產毛額（GDP）年增5.4%，反映了在西方經濟制裁下，俄羅斯經濟短期面對外部壓力的韌性。稍早之前，國際貨幣基金則預測俄羅斯今年經濟成長為3.2%，甚至還優於多個已開發經濟體。可以想見，這數字或將激勵普丁繼續壓迫烏克蘭。

2022年2月，俄羅斯全面入侵烏克蘭，引發國際社會憤怒，於是相繼對俄羅斯展開制裁，目的就是為削弱它對鄰國發動戰爭的能力。一時間，俄羅斯海外資產被凍結，和全球金融體系的連結被切斷，西方國家最樂觀的評論是，克林姆林宮將在經濟崩潰之虞，被迫讓步撤軍。

但戰爭兩年過去，俄羅斯經濟似乎仍「屹立不搖」，包括俄羅斯物流公司尼基塔·米尼科夫（Nikita Minenkov）自莫斯科攻打烏克蘭以來，公司營業額竟連續兩年翻了一番，情況反變得更好。

此外，俄羅斯也成功將石油（能源）出口從歐洲轉向了中國和印度，有效規避了G7對俄羅斯石油收益的限制。如今，制裁未令莫斯科的民生物資短缺，各超市貨架已然都是滿載，俄羅斯看似適應了制裁所帶來的內部經濟運作機制破壞。

不過，從米尼科夫業績成長細究，我們也不難找到俄羅斯能抗壓制裁的關鍵──中國。當諸多西方企業因為烏俄戰爭放棄俄羅斯市場，米尼科夫的歐亞物流集團，就是受益於對中貿易大幅成長的眾多俄羅斯企業之一。北京並以比其他產油國更便宜的價格搶購俄羅斯石油，使得過去兩年中俄貿易總額躍升了64%，達到2400億美元。只是，莫斯科和北京經濟關係更密切所呈現的另一面就是──「俄羅斯當下更需要中國」。中國成了俄國有效的制裁解套方案，從這一角度看，俄羅斯確實因為中國鬆了一口氣，但歷史往往會照出背後殘酷的事實。

不過10餘年前，也就是普丁掌權初期，野心勃勃要朝國富民富目標前進。2007年世界銀行發布的報告，曾讚許俄羅斯經濟增長是「符合窮人利益的經濟增長」。同一時期，中國雖不斷創造高經濟成長率，10%最窮人口的實際收入卻出現下降。當年《時代雜誌》還曾有過報導研析「俄羅斯的經濟為什麼會迅速超越中國」。

那時俄羅斯的社會景況，除了國家經濟成長年均達6%，1999到2006年的經濟總量增加了70%，人均收入更實質增加超過200%，包括最基層勞動力都雨露均霑。行有餘力，俄羅斯各邦聯尚可將三分之一財政用於教育、醫療和救濟貧窮，對退休、失業、兒童和弱勢的保障也愈顯紮實，幾乎每一季度「貧窮線下」人口都在減少。重溫當年報章雜誌，確實不乏「中國應該以俄羅斯為師」的報導。

也正因為經濟發展幾乎出現20世紀以來少有的前景（尤其在保障窮人方面），讓人以為行專制統治的普丁，說不定是個具有雄才大略的奇才。偏偏，國家看似站穩腳步，普丁卻以2014年占領克里米亞為開端，展露了他好戰本性，接著就是一連串和鄰近國家的政治風波，尤其激化了和西方國家的衝突。

普丁中期執政，已將更大的心力用於擘劃「戰爭」，而發動侵略最大的自我傷害，就是導致一個無法避免的現象──「幾乎所有資金都被用來挹注軍事需要和維持經濟穩定」。然後，當愈來愈多俄羅斯人受雇軍火業，軍火工廠簡直全天候工作的同時，卻有報導提到，普丁對俄羅斯今天連一個汽車方向盤都得依賴中國製造感到很惱火。

六月初，BBC一則新聞中寫有：「走遍聖彼得堡或莫斯科，即使你不是經濟學家，也能明白中國對於遭受制裁的俄羅斯來說有多重要。這裡的電子產品商店裡擺滿了中國的平板電腦、手機和林林總總的小東西。中國汽車經銷商現在正主導當地汽車市場…」

表面上，俄羅斯短期確實沒有在西方經濟制裁下崩潰，還靠「中國撐著」維持體面的經濟成長。但就像歐亞顧問公司「Macro-Advisory」創辦人Chris Weafer說的，眼前的俄羅斯根本沒有資金用於發展未來（只能賣能源、製造軍火），從長遠看，他（普丁）正在摧毀俄羅斯經濟。

10年風水，俄羅斯從「中國經濟發展的標竿」淪落成「看中國臉色（靠中國撐住經濟）」，豈是唏噓兩字而已。表面上，西方國家在政治和經濟上孤立俄羅斯的企圖並未大舉成功，實則，普丁的好戰卻已困住了自己國家。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