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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 時事

越過鐵欄杆的比翼雙飛　劉曉波與妻子的波折人生

邱俠 2017年07月10日 20:27:00
劉曉波與劉霞的命運相繫，彼此不離不棄。（湯森路透）

劉曉波與劉霞的命運相繫，彼此不離不棄。（湯森路透）

《英國廣播公司》（BBC）記者哈頓（Celia Hatton）回顧了劉曉波與劉霞兩人波折的生活軌跡，劉曉波與劉霞結婚以來，劉曉波有一半的時間都深陷囹圄，近日又傳出他罹患肝癌末期需要保外就醫，外界都高度關注中國當局的下一步。

 

1996年時，劉曉波因「擾亂社會秩序」被處勞改三年，關押在大連勞動教養所，但同年他也獲得官方妥協，允許他與劉霞締結連理，不過在兩人拍攝官方規定的有效合照時，攝影器材卻出現問題，因此他們無法拍攝出符合規定的證件照，根據中國官方規定，夫妻兩人須在正式的背板上合照。但劉曉波與劉霞並未太過在意，他們將彼此單人照的邊框黏在一起，這個臨時拼湊的合照後來被蓋章認可，兩人也順利成為了夫妻。

 

 

但由於劉曉波依然被懲處勞改，據英國《觀察家報》（The Observer）一篇採訪劉霞的內容中提到，兩人在一頓簡易的慶賀午餐後，劉霞便回到了住所，劉曉波則回頭繼續勞動教養。對劉霞來說，每月從北京往返東北將近1600公里（1000英里）去探望自己的丈夫，所感受到不是長途跋涉與分離的愁苦，反而將之定義成兩人努力促成的小小勝利。劉霞甚至寫下了一首詩描述探望劉曉波的旅途。

 

「駛向集中營的那列火車 ╱嗚咽地輾過我的身體╱我卻拉不住你的手……」

 

兩人的婚宴甚至是在勞改營內的餐廳舉辦，帶有濃厚的象徵意味。然而在兩人澎湃的羅曼史之間，中國政府卻是始終揮之不去的陰影，不請自來的第三者，在劉霞與劉曉波婚後的生活中持續扮演著無法忽視的沉重帷幕。

 

 

六四事件是人生轉捩點

 

劉曉波是一位才華洋溢的作者，作為一位廣受愛戴的教授他也經常受邀到國外演講。1989年春天，他在紐約市聽聞民主抗議份子聚集在天安門廣場未民主抗爭的消息，立即動身返回中國。劉曉波在抗議活動中致力推高要求政治改革的呼聲，並協助與中國軍方溝通，使前來抗議的學生能夠安然無恙地離開。

 

儘管六四天安門事件的死亡人數至今都還是中國國家機密，但許多人都同意，若不是劉曉波出面協調，因政府鎮壓而造成的傷亡人數預估遠遠不止推算的數字。

 

 

當天安門事件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中落幕後，劉曉波被帶往一個秘密拘留所，被拘留將近20個月，獲釋後，他失去了優渥的教職身分與他的住所。在低潮中，劉曉波卻也遇見他生命裡的另一道光芒－朝氣蓬勃的年輕詩人－劉霞。

 

劉霞比劉曉波年輕６歲，卻已被譽為是妙筆生花的詩人，劉霞的友人廖亦武形容她當時總是笑顏逐開的，還有可被稱作是傳奇性的酒量。相比之下，劉曉波喜愛吃大餐，卻只搭配可樂。

 

劉霞家世顯赫，她任職於高級銀行的父母期許她能夠成為公務員，但劉霞卻不想過著一成不變的穩定生活，而是一頭栽進寫作的世界。雖然劉曉波在政治上仍舊惹來了許多麻煩，但劉霞的父母仍排除困難認可她與劉曉波之間的感情。

 

 

在兩人一起生活的前期，他們嘗試建立正常的生活模式，劉曉波搬進了劉霞位於天安門不遠的公寓一起生活。期間劉曉波受到國安單位幾乎不間歇的監視，並施壓他停止對民主題材的創作，尤其是對中國一黨專政的批評內容。

「你必須了解，如果政府想迫害某人，第一步就是干擾他的私人生活。」劉曉波夫婦的朋友，也是劉曉波著作的編輯廖天琪說道。「他們會把這對夫妻分開，假如其中一個人被關進牢中，他們的家庭生活就完了。」

 

對於兩人為什麼沒有兒女，廖天琪回應，劉曉波與劉霞兩人從未想過要擴大家庭規模。「我不想要我的孩子，男孩或女孩都好，看著父親被警察帶走。」廖天琪轉述劉曉波的話。「我想這就是他們不願要孩子的原因。」

 

 

最後，當劉曉波被判處達11年有期徒刑後，廖天琪在與劉霞的通話中，經常聽見她在哭泣的聲音。「劉霞當然是愛著劉曉波，並且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有時也會抱怨，但不是真的抱怨，像是她曾對劉曉波說過：『自從我遇見你後就不再有平靜的一天。』」

 

「她所說的半句不假，但也不代表她想離開劉曉波，她只是想強調他們兩人之間的情感充斥著多少困難，而在這樣困難的情況下，他們的愛情如何走下去。」

 

即使劉曉波被釋放，兩人也很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因為劉曉波寫過很多批判社會的文章，以致弱勢群體會去拜訪他。廖天琪回憶道。他甚至不認識這些到訪的人，他們敲他家的門，按電鈴，並且傾訴他們遭到不公的對待，希望能尋求劉曉波的幫忙。而大致上，劉曉波都會幫助他們。

 

劉曉波為民發聲的舉止，吸引受到不公對待的弱勢群體造訪。（湯森路透）

 

劉曉波某次回憶道，兩人甚至連辦個生日派對都很困難，有次他向香港的報社表示，在劉霞生日當天，她的摯友帶來了兩瓶酒，卻因為他們被警察隔離在家中而無法同樂。他也為劉霞訂了蛋糕，但送蛋糕的快遞卻被警察擋下，劉曉波試圖向警察爭論，後者卻回覆是為兩人的安全著想，「炸彈攻擊在現在很常發生」。

 

劉曉波從未想過要停止工作，即使這已經影響到他與劉霞的生活，這也為他招來一些批評，批評他未顧慮到劉霞的未來。

 

「劉曉波坦白地說，這是因為他想用他還擁有的精力，這樣他就可以為劉霞存下錢，以防有一天他發生了什麼事，劉霞至少還能衣食無缺的生活下去。」劉曉波摯友，同時也是劉曉波傳記的作者余杰說道。

 

劉曉波的為中國民主奮鬥的精神也影響到了劉霞的人生。（湯森路透）

 

但一切就在劉曉波於２００８年加入《零八憲章》的編修工作後變了調，該憲章要求中國結束一黨專政制度。這替劉曉波招致牢獄之禍。劉霞向來不愛對劉曉波的政治評述多做談論，但就在《零八憲章》問世不久後，她向影像工作者艾曉明透露，她認為《零八憲章》是個麻煩。

 

「我很早就看出麻煩會到來，從我第一次在我家看到《08憲章》的草稿，到曉波自身投入去修改它，我就知道糟糕的事將會發生。」「你有讀過它嗎？」艾曉明問劉霞。「我沒有興趣這麼做，」劉霞回答。「但我知道這將會惹來麻煩，我試圖告訴曉波，但沒有用。我只能做我過去做過的事，就是耐心地等待風頭過去。」

 

但當《零八憲章》正式公布後，劉曉波就遭當局逮捕了。約一年後他被判處「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

 

 

劉曉波最後的公開聲明要回溯到2009年，他對妻子劉霞獻上最深的謝意。他講述到：「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活在沒有自由的生活中，我們的愛承受著外在環境所強加的苦澀，現在回味起來仍然是無窮的。我在有形的監獄中服刑，你在無形的心獄中等待，你的愛，就是超越高牆、穿透鐵窗的陽光，撫摸我的每寸皮膚，溫暖我的每個細胞，讓我始終保有內心的平和、坦蕩與明亮，讓獄中的每分鐘都充滿意義。」

 

 

「另外一方面，我對你的愛充滿著悔恨和遺憾，有時它沉重的讓我步履蹣跚。」

 

劉曉波於2010年榮獲諾貝爾和平獎後，劉霞就被施行嚴格的居家軟禁，行動範圍僅限自己在北京的小公寓。「原本我以為他們只會軟禁我1、2個月的時間，但一轉眼，就這麼過了兩年。」隨著軟禁的日子一天天累積，劉霞也罹患了憂鬱症。

 

她偶爾會被允許與外界用電話連繫，但僅限於親密的家庭成員。一批警力偶爾會帶著劉霞去見劉曉波，但會晤期間被緊密監視，如果彼此分享過多談話內容會面就會被立即中止。劉曉波肝癌末期的消息傳出後，兩人才終於團聚，並被允許保外就醫。

 

 

「劉曉波擔心他去世後會發生的事。」廖天琪說道。「他想把劉霞和他的弟弟帶出中國。」被問及劉曉波逝世後劉霞的未來，廖天琪的語調變得低沉。「我們都知道劉霞目前病的很厲害，包括她的身體和心靈都是，因此我們擔心劉曉波沒有剩下太多時間能夠陪著她，所有人都很擔憂之後她將怎麼面對一切。」

 

 

若是劉曉波離開人世，他能留給劉霞的東西恐怕也很有限。2009年她曾表示，劉曉波給她的信和詩都被拿走了。在劉曉波接受「勞改教養」的3年期間，從1996年10月8日到1999年，劉霞寫給他超過300封的信，而劉曉波回信給她的內容累計近2到3百萬字，但這些紀錄兩人點滴的物件都在家裡遭當局搜索過幾次後，全數消失。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劉霞曾無奈表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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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 劉曉波 劉霞 人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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