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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濠仲專欄:陳玉珍堵吳思瑤 讓人想到「反決鬥法」

李濠仲 2024年07月11日 07:00:00
陳玉珍為了阻擋吳思瑤進入會議室,竟然直接在國會走廊上沿途橫擋其去路,畫面相當不堪。(圖片擷取自吳思瑤threads)

陳玉珍為了阻擋吳思瑤進入會議室,竟然直接在國會走廊上沿途橫擋其去路,畫面相當不堪。(圖片擷取自吳思瑤threads)

美國歷史學家弗里曼(Joanne B. Freeman)2018年出版了《血色之地》(The Field of Blood),透過廣泛蒐集資料,她還原了美國國會19世紀議員間充斥肢體暴力的一刻。就書中講述的實況,以《血色之地》為名,一點也不聳動,還很貼切。

 

其中最驚駭的一幕,是1838年緬因州議員(喬納森·西利)指涉一名報社編輯賄絡,這名編輯於是找上肯塔基州議員(威廉·格雷夫斯),託他寫信給西利,請其解釋為何做出這種指控。格雷夫斯代寫了信,西利卻拒絕收下,格雷夫斯遂把西利的反應視為對他的蔑視,在政黨對立嚴重分歧下,那甚而等同於是對自己整個黨的羞辱,格雷夫斯於是向西利提出決鬥(類似西部牛仔的拔槍決鬥),以表捍衛個人尊嚴和黨譽。最後,偕同另外兩名議員見證,西利在第三輪開槍時中彈身亡。事發,同僚為之震驚,隔年,眾議院便通過立法,「禁止國會議員在華盛頓特區提出或接受決鬥挑戰,否則將對其進行懲罰」。

 

一個多世紀後的今天看來,實在很荒謬,但在《血色之地》的年代,美國國會就是這麼野蠻。那時國會議員彼此掀桌、打架是常有的事,還有國會議員只因為看不慣政敵發言,就掏槍恐嚇對方。不僅國會暴力衝突不斷,這一負面文化還延伸到州議會。在格雷夫斯向西利提出決鬥的前一年,阿肯色州州議會議長則因為不滿被一名議員在辯論中羞辱,竟衝下主席台,直接拿刀刺死對方。

 

當時國會議員黨派立場迥異,對奴隸問題看法尤其南轅北轍,更加劇了國會山莊的緊張情勢,並在19世紀中期引爆了全面性的爭鬥,持不同意見的議員,經常從口角變成互毆,通宵會戰也是常有的事,彼此「自由搏擊」幾乎毫無節制。

 

19世紀美國國會議員對奴隸問題看法尤其南轅北轍,加劇了國會山莊的緊張情勢,彼此「自由搏擊」幾乎毫無節制。(維基百科)

 

1838年的決鬥之外,另一個「經典案例」是1856年5月22日,支持奴隸制的眾議員布魯克斯(Preston Brooks) 拄著拐杖闖入參議院,見到反奴隸制的參議員薩姆納就是一陣毒打,直到薩姆納被打得不省人事,布魯克斯悠悠走出議場,卻沒有一個人出面阻止他(但已造成薩姆納支持者的極大憤怒)。

 

於是,美國就這樣從國會政黨衝突,接著再引爆了原已強烈的南北緊張情緒,人民的日常生活也感染了濃濃的國會暴力氣氛,連帶鼓動了美國1861至1865年間的內戰(南北戰爭)。這就是為什麼弗里曼所寫《血色之地》,其封面副標題會是「國會暴力──通往內戰之路」(Violence in Congress and the Road to Civil War)。

 

國會既是最高民意機關,意謂它和民意之間經常呈現相當的連動性,一方面國會議員反映了選民的偏好,國會本身實則也相當程度會引領民意走向,兩相再一併塑造出國家的樣態。弗里曼認為,美國內戰不僅不是憑空出現,「國會暴力」還是重要觸媒,她的《血色之地》,讓人對美國民主運作如何成為國家爆發危機前夕的訊號,有深刻體認。

 

台灣自新國會成形以來,朝野衝突不斷,委員間的肢體衝突和言語辱罵都在升級,名義上是為審理法案,現實中,那就是藍綠政黨對立不斷加深的表現,而原本我們所看到的,或許僅是台灣「新國會」重返叢林的現象,近日,根據一段影片,穿著有備而來的國民黨立委陳玉珍,為了阻擋民進黨立委吳思瑤進入會議室,竟然直接在國會走廊上沿途橫擋其去路,畫面相當不堪,陳玉珍舉手投足,已彷若街頭地痞無賴,而就她念念有詞「對啊,走廊是大家的…那天我在走廊上也被你們偷拍(她日前在民進黨團記者會外俯身側耳被拍到)」,可以理解,陳玉珍當下無疑是一併針對吳思瑤進行「個人報復」,她的方式,便直接讓人聯想到當年格雷夫斯向西利提出的「決鬥」。所幸吳思瑤選擇轉身離開,未令國會出現另一段無謂的扭打。

 

參照弗里曼的《血色之地》,我們確實不能忽視國會議員的言行,終究導致美國內戰的警惕。不過,「陳玉珍模式」顯然受到其政黨支持者一定程度的歡迎,否則她何以甘冒不諱,一步步踩踏國會議員交涉分寸的警戒線?在一切還沒惡化到無藥可救之前,或許所謂「國會改革」,應先提出一套台版的「反決鬥」方案。

 

※作者為《上報》主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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