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安演習」的重要性及「首善之都」的期許

「民安9號」全民防衛動員暨災害防救，分別在全國11個縣市舉辦，為我國針對戰時及重大災害發生時，確保各級公務機關功能持續運作、社會及民生運作無虞的重大演習，其影響範圍和一般民眾息息相關，攸關戰時民心士氣、社會及治安穩定維護，尤其在目前國際局勢緊張的背景下，重要性不亞於任何軍事演習，不可不重視。依國防部全民防衛動員署的說明，該演習一般由縣市首長擔任指揮官，並區分為兩部分，分別為「兵棋推演」及「綜合實作」之方式實施，藉由兵棋推演推斷各想定狀況下所會遇到的各個難題、困境，以作為爾後相關應變計畫的等方面的改進依據；而「綜合實作」的部分，則以一線作業人員實際演練、操作機會，精進自身的技能，同時驗證相關應變計畫，在現實層面是否有操作的困難，也提供相關數據做為參考，可以說「兵棋推演」是在考驗指揮官及幕僚這些演習的「大腦」，而「綜合實作」是在操練演習的「肌肉」兩者可以說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臺北市為我國首都，可說是首善之都，為我國交通、經濟、政治各方面的中心，作為首都同時為各部會所在之地，不可謂不重要，也為敵軍重點打擊對象，在戰爭爆發及重大災害發生時，如何確保市政府及下屬單位和民眾正常運行及生活的維持，是為重要的課題，同時也影響著中央各部會能否運作，與其他縣市相比，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具有非常重要的參考及觀摩價值，依臺北市政府秘書處媒體事務組的新聞稿，「本次演習是依照國防部全民防衛動員署所規劃以戰爭災害為演習主軸，因此過去國防部會動員國軍，支援各項災害防救任務，而本次則是為演練當北市發生戰事，國軍無法及時支援救災之情形；因此完全是由北市獨立整合各方資源及時因應，積極維護治安、民生需求，甚至支援軍事勤務。」「臺北市面對各類型災害一向秉持「料敵從寬，禦敵從嚴」的基本立場，同時抱持「勿恃敵之不來，恃吾有以待之」的堅定態度。因此希望未來能透過今天演習的各項環節持續精進，同時讓未來北市在整體全民防衛動員機制的運作，能夠更加完善、周延。」並由「國防部副部長率領中央各級長官」，在「民安9號」演習中，除台南市配合漢光演習，由行政院院長出席，無不顯示臺北市相對於其他縣市而言更加重要，市長蔣萬安也透過媒體表示，台北場次的演習的有美方人員出席，也表明此次演習受到國際重視。

二、演習的「荒謬」之處

因筆者自身專長及工作經驗，將此次討論重點置於「化生放核」狀況下的作業，此次民安演習設計在戰時狀況下，遭敵特工以「輻射髒彈」及「毒性化學物質」實施恐怖攻擊，並以台視當日在現場直播的影像實施分析，並認為此次演習有以下三個重大「荒謬的」情形，分別為「先入為主的應變措施」「為演而演的偵檢作業」「敷衍了事的除汙作業」，同時筆者也會在第四項時加入其他場次的補充，使整體內容更加豐富：

(一)、「先入為主」的應變措施

在「輻射髒彈」的演練中，髒彈由敵特工或恐怖分子放置於市政府門口引爆，爆炸時，巡邏員警立刻向上級回報，並以市政府的替代役人員作為應變人力，實施現場管制、封鎖並撤離周圍人員，看似「訓練精良」、「反應迅速」，但筆者要在此潑上一盆涼水，人體無法直接感受到輻射的存在，沒辦法像化學戰劑或毒性化學物質接觸到人體會有直接相對應的傷害產生，或是具明顯的氣味等先對應的徵候，試問現場巡邏員警或是應變人員，為何能夠直接判定是現場是否遭「輻射髒彈」攻擊？依照三軍總醫院核子醫學部《輻射基本概念 》中提到人體在受到250毫西弗(mSv)輻射劑量並無可察覺狀況，要吸收到1000至2000毫西弗（ｍSV）的劑量，才可能有疲倦、噁心及嘔吐的現象，且並不一定是立即產生反應，而根據直播旁白所述，現場輻射劑量率為0.25微西弗每小時（μSv/h），同時微西弗（μSv）這單位還比毫西弗(mSv)「低上3個數量級」，要吸收到無感覺的250豪西弗(mSv)的輻射劑量，需要暴露達1百萬小時，在如此低劑量的暴露下(但吸入、食入輻射粉塵，對人體傷害很大，仍須對呼吸道進行防護)，在如此低劑量的暴露下，是如何判斷此為「輻射狀況」？並立即回報，若恐攻手段改為「具潛伏期」、「偵檢難度大耗時長」及「傳播範圍廣」的「生物髒彈」時，是否也以此「要領」操作及回報？這兩種狀況除汙的流程和配置，是有所不同，誤報可會造成作業難度和風險，這種讓人「先入為主」的演習模式只會造成參演人員的「錯亂」，反而在真實狀況來臨時，讓作業人員陷入危險之中。

觀察風向，發現市政府將替代役人員的集結地點置於下風處，這無疑是「草菅人命」的作法，不僅無法脫離危險，反而將人員至汙染擴散的路徑上，讓更多人員暴露於危險之中，白白浪費可用人力，同時讓替代役人員圍繞的在汙染源周圍，更是一種「為新聞宣傳效果」視人員安全於不顧的不良心態，建議有關單位制定如「北美緊急應變指南」的手冊，提供應變人員參考，以「初期隔離距離」取代這類滑稽的表演，以保護應變人員的生命安全。

(二)、「為演而演」的偵檢作業

遭「輻射髒彈」攻擊過後，到現場作業的消防員，著B級防護服，手持偵檢器材，進入「汙染區」實施偵檢，然而觀察風向，竟發現消防員將「作業基點」選擇在下風處，並由下風處進入熱區，無疑是違反了相關作業最基本原則，反而將剩餘支援人員暴露於危險之中，正確做法應當從「上風處」或「側風處」進入才是正確的選項，得以避免讓設備及支援處於「下風危害區」中，同時看到偵檢人員拿的器材，以器材外表推測應為德國製的CoMo170表面輻射偵檢器，CoMo170是一款優秀的偵檢儀器，有著優異的性能，並可外加其他附件擴展功能，具備巨大的作業潛力，受到各國如 海關、警察、消防、軍隊及核工業等單位採用，然而其設計的目標是針對附著於物體表面的輻射源進行偵檢作業的，以原廠提供示範影片及《化生放核防護半年刊: 運用射源結合輻射偵檢(測)訓練之研究》的說明，都需要貼近物體表面緩慢移動才能發揮效能，而該員卻將其對著空氣亂晃意圖要測量輻射「環境劑量」，無疑不符合該儀器的設計初衷，怎可能發揮儀器的效能，根本使是一場「為演而演」的作秀式表演。

依「HAZMAT應變程序」，「H代表危害辨識」是後序行動制定的依據，而偵檢便是「危害辨識」的重要手段，無法測得正確劑量，要如何讓現場指揮官做出下一步的決策呢？此種狀況根本就是，在不了解敵人的情況，就與敵人作戰，根本就將「視作業人員安全於不顧」。此種操作偵檢器的方式，無疑是將這優良的儀器，至於不合適的崗位中，以該名消防員操作的手法，推測其目的是要測量環境的的「環境劑量」，那就應當以專用測量輻射「環境劑量」的偵檢器測量，若要去使用那就請依照CoMo170表面輻射偵檢器的說明書操作，同時該儀器也具備簡易核種分析功能可供使用，也能推斷台北市消防局幾乎沒有進行過相關輻射偵測的訓練。在「化學狀況」甚至發生偵檢結果尚未確認是何種毒化物時，作業人員就直接對汙染區域進行消除作業，試問「危害辨識」尚未完成，指揮官又是如何制定後續行動方案？同時完成作業後，也沒有進行復偵確認。偵檢作業的結果，是指揮官決策的重要依據，關乎後續的行動，應當予以重視，不可用「為演而演」這類型是主義的心態應付，否則只會將讓後續行動陷入危險之中，同時也思考「民安演習」是否要沿用過去表演模式，這樣的模式真有辦法提升各級政府的「應變能力」，或只是2年一度的「例行公事」，草草應付，成為供媒體採訪宣傳的「政績工具」或「政治表演舞台」，值得深思。

(三)、「敷衍了事」的除汙作業

於「輻射狀況」中，消防人員將除汙通道開設於「下風處」中，此行為是如此荒唐，除汙通道本應該是清除受汙染人員身上的汙染物，卻將該通道開設於下風處，讓整體作業仍然暴露於汙染風險之中，以至於失去該通道開設的意義，反而還有可能透過人員移動，導致汙染擴散，無疑視「附近市民安全於不顧中」。對於風向的忽視，同時發生在「偵檢作業」及「緊急應變」中，為此次演習中最大的敗筆，應當深刻檢討，堂堂「首善之都」政府部門竟然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對於如此重要的演習，竟然有「為演而演」「敷衍了事」的作風，若「想定」成真無疑是置「作業人員」「市民」於危險的地步，甚至有可能造成「中央部會」無法正常運行，後果不堪設想。

在「輻射狀況」執行除汙作業時，對於人員的除汙，並未卸除受汙染的衣物，衣物上纖維會容易讓汙染物殘留，按照演習中以清水沖洗的模式，無法完成除汙作業，依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HHS)、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DC)和輻射緊急支援中心/訓練地點(REAC/TS)等單位所公布的作業程序，都表示需要先卸除衣物，再進行後續的作業，更提及脫除衣物，更能夠移除身上95%的汙染物，試問以消防局此種消除手法，能否避免汙染物遭夾帶?還是又只是「敷衍了事」，造成汙染擴散?而在後續「化學狀況」消除時，又想起來要卸除衣物，試問是否有「相關作業程序」作為依據？還是任由現場指揮官「隨機應變」？此種做法真能夠完成衛戍首都任務嗎?令人起疑。若是應現場有女性，不方便脫除衣物，那這不就是平時演習要發現的「問題所在」嗎！才能對此做出改進，難道汙染暴露還會區分男女嗎！

如同偵檢作業提及CoMo170這偵檢器，需要貼近待測物表面緩速掃描，才能方發揮效果，尤其是屬於劇毒性的阿爾法射源，其在開放空間中的「射程」十分有限，筆者曾以電子郵件詢問過原廠關於CoMo170偵測阿爾法射源距離和掃描速度問題，並表示由於阿爾法粒子的「物理特性」，偵檢時，偵測器核待測物，要盡可能地靠近，「每一毫米」都是常重要的，對於掃描速度而言，掃描越「慢」，測到的「數值愈詳細」，要始終「冷靜的操作」，不可「慌忙」，而演習中消防員對除汙人員的復偵，只是草草揮動偵檢器，安能正確讀取檢測數值，白白浪費性能如此優良的偵檢器。同時復偵的時機應當在完成除汙後，進行確認，避免汙染物被夾帶出去，更遑論該員先前還進入「汙染區」只進行「敷衍般」的除汙，根本就是「移動的汙染源」如何擔任這個「把控最後一道」防線的位置！同時「化學狀況」下，由於攝影機的機位，無法確認在消除後，有無進行復偵，以復偵人員之狀況。「輻射狀況」除汙的汙水也任由其四處流動，進入下水道，擴大汙染範圍，直到「化學狀況」時，才想到進行汙水回收，試問已有多少汙染物擴散，回收汙水人員也未著防護設備，又再次讓人員，陷入「危險」中。針對受傷人員，也無進行檢傷分類，就讓其通過除汙通道，若傷員應此喪命，延誤就醫時機，要由誰擔負法律責任，也請有關單位，律定檢傷分類的標準及判定人員資格，避免陷作業人員於「不義」中。

資料來源：【化生放核防護半年刊: 102-7 人員消除作業之研析-以核子事故為例 P10 作者:李佳玲】

(四)、其他補充

筆者同時在軍聞社的影片中，看到某縣市開設指揮所的情形，十分簡陋且缺少通信設備，如同開頭提到的代表指揮官及幕僚「大腦」跟作業人員「肌肉」還需透過「神經」連接，「作戰靠指揮， 指揮靠通信」而通信設施就是「神經」的存在，這種「為演而演」的形式主義作風，應當遭到杜絕，並期許能夠建立各級政府部門的共同通訊平台，讓各個參演部隊能過作到訊息暢通無阻，即時反饋，完善「神經」的建設，才能夠增加指揮效率，不要到「想定成真」時，才利用各種「民用通信器材」或是「通訊軟體」建立連繫方式，無疑是緩不濟急阿。

同時筆者也提出疑問，來自不同單位的作業人員，能否知道彼此的作業限制和單位特性?以「民安9號」台南場次的演習為例，化學兵部隊支援99式核生化偵檢車，為消防局監控汙染情形，然而該型偵檢車上，能用於監控汙染區域的裝備為MR170遠距遙測偵測器，其設備的本質是傅立葉轉換紅外光光譜儀(FTIR)，由於水氣會吸收紅外線訊號，會限制監測性能揮，同時在【化生放核防護半年刊: 高光譜顯像儀與我軍現行遠距遙測裝備之研析】提及路徑上的起霧或降雨，將導致判讀誤差，然而現場消防人員以水霧控制汙染，無疑在潮濕的的海島環境，增加更多影響效能的不良因素，更加削弱裝備性能，顯示兩單位協同訓練會很少，很多作業方式並未獲得實際驗證，各單位加強自身技能及對裝備的了解，避免有「本職學能不足」或是「錯誤操作儀器」的狀況，尤其是自身儀器與單位的作業限制置，才能在與現場指揮官報到受領任務時，即時發現並制止錯誤發生，造成作業人員陷入危險之中，此類議題值得各級單位深思，期許未來能增加各單位協同訓練及交流機會。

三、結語

此次分析只針對於「化生放核」狀況下的演習，臺北市作為「首善之都」其擁有資源十分充足，體現在消防、環保等單位的裝備比其其他縣市更加精良，甚至能獲得如原能會派遣人員直接支援(其他縣市觀察結果只能獲得諮詢支援)，其用意都是在期望能夠發揮其表現，確保首都地區及中央部會能夠持續運作，然而整體表現就筆者觀察結果，表現根本不及格，處處充滿了「先入為主」、「為演而演」及「敷衍了事」，怎可讓人信服其能夠完成保障市民安全及協助衛戍中央部會安全的任務，同時台北場次的演習據媒體報導，有美方人員出席。看到如此荒誕的「形式主義政治作秀」，無疑是讓我國的顏面掃地，怎可讓世界各國相信我國政府「保家衛國的決心」，要如何在獲取國際上的支持呢？

「民安演習」的目的是驗證戰時或重大災難時，各級政府如何運作及維持社會秩序重要性不亞於任何一場軍事演習，希望筆者這篇文章能發揮拋磚引玉的目的，吸引其他相關專長人員加入討論，同時也期望各級政府能夠重視此類演習，摒棄這類已成為政客為提高「存在感」的「政治表演舞台」般的演習模式，確實利用「兵棋推演」完善各「想定」狀況下作業計畫，也發現自身不足之處，做為改進之依據，同時加強各單位之間的協同演練，了解彼此特點及作業限制，更要腳踏實地演練，回饋相關數據及計畫可行性，並讓技能得到鍛鍊，甚至使用「模擬射源」「模擬毒劑」增加演練的逼真度，或許未來「民安演習」可加長演習天數，更能能檢視整體運作情形，而非如今一天之內完成兵推及實地演練，這種「形式主義」「為演而演」「政治工具」的演習模式，如同孫子兵法所說「先為不可勝 以待敵之可勝」，承平時就應該完成各種準備，「想定成真」之日，才不會陷入各種慌亂之中，才能維持民心士氣及各級政府運作，完成衛戍首都的任務。

※作者為退役陸軍軍官 ，現為自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