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8月6日，烏克蘭採取新的聯合戰術，甫裝列的F-16戰機立即投入戰場，搭配無人機進行空中與電磁戰場的清掃行動，成功地從蘇梅（Sumy）往俄國境內的庫斯克（Kursk）和別爾哥羅德（Belgorod）進攻。約莫一周左右的時間，烏克蘭佔領俄國約一千平方公里的土地，為當前被動的戰局打開契機，同時也是在東北部的哈爾科夫攻勢攻（2022 Kharkiv counteroffensive）之後最成功的行動。

《韓非子．說難》：「夫事以密成，語以泄敗。」烏克蘭對於俄國境內的突襲行動可說是保密到家，在事前甚至沒有和美國溝通，俄國方面也是幾乎沒有準備，情報部門的失敗比領土遭佔領更為嚴重。俄國現有的太空偵查與地面情報網路不應有這麼大的瑕疵，但是在上報的過程低估烏克蘭接收軍援後新成立的單位已非吳下阿蒙。重組後的第22機械化旅，以及新成立的第88 機械化旅是烏克蘭陸軍較為堅實的單位，俄國方面卻未能精準掌握動向。

烏克蘭增取「以地換地」的條件

雖然俄軍仍然在頓內茨克（Donetsk）地區保持優勢，烏克蘭的陸地單位也未能往克里米亞前進，但是俄國若要面對庫斯克的第四戰線，同樣與烏克蘭得面臨後勤與資源分配的問題，使得烏克蘭逐漸掌握戰場的主導權。特別是在赫爾松（Kherson）往克里米亞的方向，烏克蘭已逐步取得海上優勢，若能取回克里米亞半島，將能瓦解俄國「合併」的敘事，保全烏克蘭領土的法理完整性。

佔有庫斯克地區的土地還能增進烏克蘭的議價籌碼，烏克蘭在當地挖掘戰壕和建築工事，已逐漸形成「以地換地」的基本條件。然而長期佔據或是擴張俄國境內占領區仍有一定風險，俄國不時釋放若攻擊俄國本土將使用戰術核武的「核訛詐」（Nuclear blackmail）手段，並且屢屢在白俄羅斯和波羅地海演習施壓北約。如果西方國家能表態支持烏克蘭保有佔領區，並且以正面的態度肯定烏克蘭向北挺進，在美國大選之前推動「以地換地」的協議，不失為讓民疲力窮的烏克蘭重整旗鼓的一種選擇。

俄國與烏克蘭同樣面對力分勢弱

對於俄國而言，若要防守庫斯克的第四戰線，勢必得要投入更多的S-400防空系統、無人機、火炮以及短程導彈，目前俄國的火炮與導彈供應鏈已與伊朗與朝鮮發生聯繫，像是見證者系列（Shahed）無人機和可掛載對地飛彈的Mohajer無人機，以及法塔赫360（Fath-360）短程導彈，都是填補俄國軍事儲備缺口的伊朗產品。如果中東衝突擴大，伊朗堅持要主導對以色列的報復行動，屆時將排擠俄國的需求。

由於第四戰線的出現，俄國也將面臨力分勢弱的問題，雖然烏克蘭也有同樣問題，但是現況已是在和時間賽跑。烏克蘭的奇襲或許考量在美國大選前盡可能塑造俄國已被削弱的現實，並且造成俄國在短期內無法同時維持多個戰線，影響俄國維持「超常態持久戰」的能力，使得俄國得面對第三方的調停，考量接受一定條件的停火協議。

中東衝突讓伊朗無法全力支援俄國

在俄烏戰爭形式豹變之際，伊朗也在觀望庫斯克戰事對俄國的影響，以色列情報單位也評估伊朗不急於近期發動攻擊。如果俄國減少提供S-400防空系統，伊朗當前的防空能力將無法抵禦以色列的空襲，貿然發動無人機或是飛彈攻擊，以色列並非無能防禦，但是以伊朗的防空條件得面對更慘痛的損失，最終將是一場無效的反擊行動，而且有損政治威信。

俄國與伊朗雖然分處千里之外，但是中東衝突逐漸造成伊朗國防工業的壓力，使得俄國與伊朗的合作出現目標性的歧異。兩國雖然共同有著反西方的立場，但是面臨自身的國家安全迫切議題，勢必得作出排序。

俄國將幫助伊朗推進核武進程

俄國與伊朗能夠化解矛盾的核心議題，或許是幫助伊朗提升核武級鈾的進程，如今伊朗已有提煉60%純度的鈾-235技術，甚至一度還查出濃度84%的成品。截至 2023 年，伊朗的鈾庫存預計將比 2015 年進一步增加 22 倍，納坦茲（Natanz）的地下設施還有著國際原能總署（International Atomic Energy Agency）不可知的部分。

8月14日，伊朗的「國防創新與研究組織」（Organization of Defensive Innovation and Research）開始推進生產核彈雷管的進程，由於聯合全面行動計畫（Joint Comprehensive Plan of Action）已幾乎名存實亡，在中東衝突情勢升高的現況，只要俄國提供臨門一腳的幫助，就能成為第一個伊斯蘭世界的擁核國家。俄國若要讓分散美國的注意力，緩解自身在庫斯克的第四戰線問題，以「核勒索」的原則幫助伊朗推進核武進程的可能性將大增，目前朝鮮也與伊朗合作中程彈道飛彈的技術，即使伊朗在年底成為擁核國家也不令人意外。

俄伊核合作將損及中國的和談形象

面對幾乎已無法回頭的俄伊核合作，立場最為尷尬地將是中國，將面臨三個進行中的和談身分受到挑戰。首先是伊朗和沙烏地阿拉伯的和解成為泡影，同時也更難在以色列和阿拉伯國家之間斡旋巴勒斯坦問題，最後是俄烏戰爭的調停身分也將面臨正當性的問題。眼見俄國和伊朗都考慮以核武作為回應現況的選擇，一個違國際反核擴散且選擇核勒索的地緣集團正在形成，並且使得人類面臨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為危險的時刻。

烏克蘭在庫斯克發起的攻勢，原先可能只是想分散俄國在東線的壓力，實現軍事戰略層級的「圍魏救趙」，如今不只振奮自身與西方的信心，並且有可能進一步催化中俄伊朝的利害關係。目前主要的變數在於俄國與伊朗是否會出現資源排擠效應，或是共同以核武牽制西方，朝鮮則是持續從俄國和伊朗發戰爭財，中國若不能先安撫伊朗，將更難使俄國降低談判門檻，勢必影響「全球安全倡議」的議程對「全球南方」的吸引力。

※作者為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候選人，東協經濟貿易文化發展協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