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媒體報導，日本政府研究中國近期的新建基地、兵力部署、作戰演習與侵擾台灣周邊空域的模式後，研判解放軍正在快速縮短攻打台灣的準備時間。過去日本政府認為中國武力犯台，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入侵台灣本島，但現在可能只要一個禮拜，就能發動兩棲登陸，渡海展開地面戰。這樣的分析結果，非常值得台灣注意，畢竟中國對台灣不斷進逼，在「聯合利劍2024A」演習後，變的更為明顯。除了戰機不斷越過台海中線，進一步侵擾台灣劃設的禁航區，企圖壓縮台灣空軍的反應時間外，在台灣周邊活動的水面艦艇，也有增加的趨勢。近期甚至發現有2艘072A型坦克登陸艦，在台灣東部海域徘徊不去，很可能正在演練從東部登陸、攻擊我方戰力保存基地的計畫。中國希望速戰速決，在國際介入之前就快速奪取台灣的企圖，已昭然若揭。

阻止解放軍奪取局部制空制海權是最重要目標

為什麼過去日本政府評估中國攻打台灣，需要最少一個月的時間，才能登陸台灣本島？原因在於想要渡過台灣海峽，發動一場戰爭，需要集結大量的兩棲登陸艦與運輸艦，來載運部隊與後勤物資，但這種登陸船團非常脆弱，如果沒有掌握制空權或制海權，一定會遭遇到台灣軍方的攻擊，在海上就損失慘重，根本無法進行搶灘。所以解放軍必需先摧毀台灣的空軍戰機與海軍艦艇，以確保登陸船團的安全。即使無法完全達到這個目標，也要奪取台灣周邊海空域的局部制空權與制海權，建立一個安全的航道，才能發動一場成功的兩棲登陸作戰。過去解放軍的整體戰力，無法快速達到這個目標，可能要耗費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壓制台灣的空軍與海軍，但隨著兩岸軍力失衡，中國在東南方一帶部署更多部隊，大幅縮短集結兵力時間，已讓台灣更難以反制。

不過，這一個禮拜的評估，應該是解放軍的攻勢非常順利的極端狀態下，而從俄烏戰爭的經驗來看，如果被攻擊的一方，保持高昂的作戰意志，通常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是台灣民眾常有一個錯誤認知，以為大量的飛彈攻擊與斬首戰，就能快速擊敗台灣，但在科索沃戰爭、兩次波斯灣戰爭中，擁有絕對火力打擊優勢的美軍，也無法單靠空中攻擊，結束戰事。斬首戰更只能製造混亂，最後還是需要地面部隊推進，佔領並清理戰場，才能達到作戰目標。換句話說，中國無論如何還是需要跨過海峽，運送地面部隊上岸，以確保戰果，徹底控制台灣，而這就需要先奪取局部的制空權與制海權。台灣只要能阻止解放軍達成這一個步驟，就能破壞中國速戰速決的計畫。這絕不是難以辦到的事，烏克蘭部隊就成功完成這個目標，為後來的反攻奠定了重要基礎。

台灣要如何阻止中國在台灣本島與周邊地區，建立局部的制空權與制海權？除了以空軍戰機與海軍艦艇，進行傳統的空戰與海戰外，其實還有別的手段。仔細分析俄烏戰事，烏軍在開戰時，擁有一些老舊的蘇聯時代防空飛彈，造成俄羅斯空軍的嚴重損失，接下來從歐美國家獲得新型的防空飛彈後，更讓俄羅斯戰機不敢越雷池一步，儘量避免飛入烏克蘭，只能躲俄羅斯領空中，以各式空對地飛彈攻擊烏克蘭境內的目標，至今仍無法確保局部制空權。台灣的情況遠比烏克蘭要好上太多，多年建軍備戰的結果，除了向美國採購的愛國者飛彈外，還擁有大量自製的天弓系列飛彈，兩者互相搭配，負責中高空與遠程防空任務。在中短程野戰防空方面，除了引進車載的復仇者系統，外購雙聯裝與肩射型刺針飛彈，還有自製的陸射型天劍一型與天劍二型飛彈。

台灣的情況比烏克蘭好太多

然而中國已擁有專門攻擊防空飛彈系統的反輻射飛彈，包括自製或從俄羅斯引進的多種不同型號。近期侵擾台灣周邊空域的戰機中，常出現殲-16，這是仿自俄羅斯的Su-30戰鬥轟炸機，擁有極強大的對地打擊能力，能進行防空網壓制。很明顯解放軍正在演練，第一時間攻擊並壓制台灣的防空網，為後續空優戰機開路的戰術。面對這樣的威脅，台灣已採購更多的機動型雷達，也讓大多數的防空飛彈系統機動化，能隨時轉換陣地，避免遭到摧毀。每年漢光演習一開始，進行戰力保存時，防空飛彈部隊也會立刻離開原有基地，進入不同的作戰位置，以增加存活率。不過更為高階的反制戰術，是讓防空飛彈系統輪流開機，間歇攻擊，在曝露自己的位置後，立刻轉移到新陣地，讓敵方的戰機或巡弋飛彈，無法鎖定地面防空飛彈的最新位置，難以進行壓制。

這一種防空飛彈部隊的協同作戰方式，需要非常縝密的指揮與配合，並事先做好周全準備，不斷反覆演練，才能讓部隊熟悉運用。其中最重要的，是完善的指揮與通訊系統，這樣才能視戰況，指揮甲部隊先開啟雷達，發射飛彈攻擊，結束後立刻關機轉移陣地。同時命令乙部隊開啟雷達，搜索新的敵方目標，甲部隊則進入新的陣地待命，等乙部隊發射完飛彈，又開始轉移位置時，甲部隊能立刻接手防空任務。這種輪流開機攻擊，不斷轉換陣地的戰術，能使存活率大增，也會讓擔任防空網壓制任務的敵方戰機，疲於奔命。特別是戰機的滯空能力有限，即使能進行空中加油，飛行員也會疲憊，中國的戰機還必需先越過台灣海峽，才能執行任務，滯空能力更為有限。一段時間下來，就可耗盡解放軍的壓制力道，最後出現空檔，讓台灣的部隊能趁機反擊。

反制防空飛彈系統是非常危險的任務，以美國空軍戰力之強，往往也只能暫時壓制敵方的防空網，而難以徹底摧毀，中國在這方面的戰力，遠不及美軍，台灣又有守方的優勢，不一定會處於下風。不讓中國徹底掌握制空權，除了可以幫助台灣空軍轉場保存的戰機，伺機反擊外，更為重要的是能保護國軍近年來大舉投資的岸射型機動反艦飛彈部隊。畢竟中國的戰機如果無法完全壓制台灣的地面防空飛彈，就更難以獵殺岸射型機動反艦飛彈部隊。過去一直有個理論，認為在反艦飛彈時代，大規模的兩棲登陸已經很難成功，因為防守方能用成本相對便宜反艦飛彈，摧毀登陸船團。台灣除了生產岸射型的雄二、雄三反艦飛彈外，還採購美製的岸射型魚叉反艦飛彈，成立濱海作戰指揮部，就是採取這種戰術，只是要如何保護這些反艦飛彈，將是重要課題。

除了讓岸射型機動反艦飛彈部隊，也採取輪流開機、快速轉移陣地的戰術，還有一些手段，可用來提升防空飛彈與反艦飛彈部隊的存活率。如增加更多的備用發射陣地，因為在地小人稠的台灣西部地區，適合發射飛彈的地點很有限，再加上近來屢屢傳出共諜案，目前現有的幾處備用陣地，可能都已被中國掌握。國軍應該在承平時期，尋找更多可以藏匿的地點，經營更多潛在的發射陣地，這樣在戰時就能增加敵方獵殺的困難度。此外，平日就準備好模仿這些防空飛彈與反艦飛彈系統的誘餌，數量越多越好，除了使用一般的充氣模型外，更可以安裝模擬熱源或電子訊號的裝置，誘使敵方的熱影像儀或反輻射莢艙誤判。畢竟能精確打擊的空對地飛彈或反輻射飛彈，非常昂貴，難以在短期內大量生產，所以消耗掉敵方的精準彈藥，也是另一種有效戰術。

中國無人機的威脅正在擴大中

除了戰場上的激烈攻防外，從之前亞塞拜然與亞美尼亞的武裝衝突，到近期的俄烏戰爭，都顯示網路上的資訊戰，也已經是現代戰爭的一部分。不只進行宣傳戰與認知戰，更重要的是雙方都在網路上蒐集情報，因為民眾都有手機，能拍攝身邊的軍事調動或武器部署情況，這在有經驗的情報分析師手中，可以輕易定位拍攝位置，並發動攻擊。此次的俄烏戰爭中，已發生過很多次，因為民眾上傳的影像或資料，而招來敵方攻擊的案例。台灣近年來的軍事活動透明度大增，這一方面有穩定民心的作用，但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洩露機密。如民眾拍攝岸射型機動反艦飛彈車隊，出現在哪一個縣市的哪條路，在上傳網路後，很有可能讓敵方猜出接下來的部署位置，而發射巡弋飛彈或派遣戰機攻擊，甚至通知已混入台灣內部的特工前去破壞，國軍不可不慎。

最後一點，是中國無人機的威脅正在擴大中。在漢光40號演習開始之前，中國派遣一架無人機，飛行十餘個小時，先穿越宮古海峽，進入台灣東部空域，再經由巴士海峽返航，繞行台灣一周，很明顯是在展示解放軍的偵蒐打擊能力。未來這種可以長時間滯空的大型無人機，將能有效監視整個戰場，協助解放軍壓制地面目標，而中國正在興建的076型兩棲登陸艦，可能會安裝電磁彈射系統，做為無人機母艦。這代表解放軍還未登陸，就能利用海上艦艇，起降各式中、小型無人機，形成更綿密的監視網，甚至能立即打擊重要目標，或採取自殺攻擊，來摧毀台灣的關鍵設施。但國軍籌獲無人機反制系統的速度緩慢，且數量太少，防禦關鍵設施的防空飛彈又有限，價格昂貴，很容易被便宜的無人機消耗殆盡，這些問題都需要快點解決，以反制新威脅。

過去台灣的防禦主軸是「制空、制海、反登陸」，計畫在灘岸決戰，這有其歷史因素，但時代在改變，敵我雙方的情況更與過去有極大的不同。台灣採取新的防禦戰略後，在戰術方面也要隨之調整，即使國軍最後已無法掌握台海的制空權與制海權，也要利用地面上的防空飛彈與反艦飛彈部隊，盡可能破壞解放軍的空中優勢，阻止敵方建立安全的海上航道，甚至利用海上布雷、陸軍戰術飛彈攻擊集結港口等各種方式，來讓中國的登陸船團無法順利越過台灣海峽。台灣與烏克蘭最大的不同，在於台灣擁有海峽天塹，烏克蘭則與俄羅斯接壤，漫長的國界線幾乎無險可守。但烏克蘭利用老舊的防空飛彈，成功阻止俄羅斯掌握制空權，導致入侵部隊無法速戰速決，更利用岸射型反艦飛彈與自殺無人艇，重創俄羅斯黑海艦隊，這都是台灣可以學習的寶貴經驗。

※作者為軍事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