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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和台積電無法迴避的德國左、右翼民粹高峰時刻

倪世傑 2024年09月01日 07:00:00
瓦根尼科希特(右)的立場與台灣的左統派人士以及「左派反戰派」相當一致。(美聯社)

瓦根尼科希特(右)的立場與台灣的左統派人士以及「左派反戰派」相當一致。(美聯社)

德國即將迎來新的邦層級選舉季。率先登場是位於德東的薩克森邦(Freistaat Sachsen)與圖林根邦(Freistaat Thüringen)於德國時間九月一日率先舉行邦大選,同屬德東的布蘭登堡邦則是在三周後的九月廿二日舉行。雖說這三個邦土地面積與人口分別僅占德國的18.02%與17.20%,但各民調均顯示這是極右翼民粹主義政黨另類選擇黨(AfD)延續他們在六月歐洲議會選舉中的高得票率以來,極可能贏得邦執政權的三場戰役。根據民調機構Forsa與Insa最新的民調,AfD在薩克森、圖林根與布萊登堡邦三個邦的支持率分別為30%、30%與24%,除在薩克森邦略遜於基民/基社聯盟黨的33%居第二位,在其它兩個邦都居首位。

 

不過,今天不談AfD,而是要談台灣讀者較為陌生的「莎哈-瓦根尼科希特-理性與正義聯盟黨」(Bündnis Sahra Wagenknecht – Vernunft und Gerechtigkeit, BSW)。BSW在薩、圖、布三個邦的民調支持度達到13%、18%與17%,不僅都超過了5%的當選門檻,在這三個邦的分居第3、3與4名,完全壓碾瓦根納希特所脫離的左派黨(Die Linke),顯示德國不僅是極右翼民粹主義站穩三成多的支持度,就連極左翼民粹主義在德東都有訂的二成到二成五的支持度。

 

必須謹記在心,這兩個左與右的民粹主義政黨,在薩、圖、布三個邦的支持度相加達到43%、48%與41%之譜,提供了足夠的支持來組建在德勒斯頓、埃爾福特與布萊登堡的下一屆邦政府。徹底壓碾總理肖茲(Olaf Scholz)聯合政府的政黨:社會民主黨(SPD)、綠黨(Bündnis 90/Die Grünen)和親商業的自由民主黨(FDP)。即便瓦根尼科希特先前一再表示不會與AfD合作,但現實擺在眼前:二戰後走法治國、自由民主道路的德國已經到了危急的關頭。

 

誰是瓦根尼科希特?

 

熟悉德國政治的觀察者並不會對瓦根尼科希特陌生,她永遠是盤起梳成髻子的黑髮,搭配裝有墊肩的套裝與高跟鞋,冷峻且線條分明的臉龐,彷彿訴說著民主德國(GDR,東德)在被聯邦德國(FDR,西德)併吞後的黑暗的際遇。瓦根尼科希特於1969年出生在東德的耶拿(Jena),父親是伊朗人,母親是東德人,父親在她三歲離開東德返回伊朗後就在他生命中消失了,她被外祖父母撫養長大,由於在東德很少有東方人混血的孩子,瓦根尼科希特的童年在他人的指指點點下渡過,對情感豐沛、體貼敏感的巨蟹座而言,這樣的際遇或許形成了她對社會公平與正義的看法。在青年階段她因為個性叛逆不見容於當道甚至還禁止到大學就讀,但她最後還是於1989年初,柏林圍牆倒塌前的幾個月的21歲時加入德國統一社會黨(東德共黨)。

 

柏林圍牆倒塌後她加入了德共改組後的「德國統一社會黨-民主社會主義黨」(PDS)。2007年,PDS與勞動與社會正義黨(WASG)合併,加上不滿社民黨的是社民黨人(如2014年與瓦根尼希特結婚的前社民黨主席拉芳坦 )為左派黨,她一直是左派黨的門面人物,並自2009年起一直擔任聯邦眾議院議員。有趣的是,她代表左派黨在德西地區北萊茵-威斯特法倫邦(Nordrhein-Westfalen)當選,而非做派黨的德東票倉。

 

從2015年到2019年間她擔任黨團共同主席,到2023年10月,她與左派黨領層的鬥爭走向了分裂,她帶領其他九位左派黨聯邦眾議院議員以及百餘位工作人員在今年初成立這個帶有高度個人崇拜味道的新黨,也跌破了許多專家的眼鏡,左派黨的支持度在瓦根尼科希特離開後迅速下降,並有效地移轉到BSW。落後的左派黨目前在仍掙扎於進入國會得票率5%的門檻,同時,AfD並未受到什麼影響,瓦根尼科希特在德東取代甚至排除左派黨現有的政治版圖,已經是現在進行式。

 

極右翼德國另類選擇黨 (AfD) 的支持者在德國蘇爾參加該黨的競選集會。(美聯社)

 

戴著左派面具的社會保守主義者

 

瓦根尼科希特雖然自詡是「左派」,但其實更多的是社會保守主義。我們可以從過去十年間歐洲發生的三起大事件中看出她的立場與她的左派「同志」們有多麼地格格不入。2015年的歐洲難民危機在某方面來說可以說是歐債危機的衍生物,這使得北非的經濟更形雪上加霜,加上內戰其它因素的北非、西亞的難民度過地中海企圖來到歐洲。聯合國難民署的統計顯示在2014年幾乎有3,500人在試圖渡過地中海到歐洲的船中身亡。當時的德國總理梅克爾(Angela Merkel)展現了歐洲大國領導人的擔當與人道主義精神,在與反對者匈牙利和奧地利政府協調後,她做了一個劃時代的決定,同意這些難民不需證件就可進入德國,光是在2015與16年,德國約收容了一百萬名難民。德國政府為難民安排了融入課程,包括學習德文與日耳曼文化等等,力圖使難民融入德國社會。

 

此時AfD訴求反難民,聲勢頓時上揚,而當時仍在左派黨的瓦根克內西特在發生多起移民恐怖襲擊事件後表示大量難民和移民的接收和融合存在相當大的問題,她將反移民與福利國家相結合,恢復了1980年代的福利國家論述:福利國家需要一定程度的同質性才能發揮作用。「如果人們與那些領取社會福利的人沒有聯繫,那麼在某些時候他們就會拒絕支付這些福利。」在這裡同質性顯然與排外是畫上等號的,這將她的保守主義觀點套上一種貌似左派的外衣,但無損於她在排外這項議題與AfD找到共通的立場。左派黨執政的圖林根邦在難民驅逐方面也處於全國領先地位。

 

第二起檢驗瓦根尼科希特的立場是新冠肺炎大流行時的應變態度。她當時聲稱自己沒有接種新冠肺炎疫苗,也反對個人接種疫苗是展現社會團結的行動,而將之歸於「個人自由」的範疇。說得坦白些,她與其夫婿在當時是反對疫苗接種派,並將聯邦政府呼籲接種疫苗的行為稱之為「極權主義的幻想是沒有限制的」。她將接種歸咎於個人選擇的意見與英國保守主義領頭羊柴契爾的銘言殊無二致:不存在社會,只有個體的男人和女人。新冠疫苗對其而言不僅是爭取個人自由鬥爭的對象,她說,這也在對抗金融寡頭的利潤。左派黨執政的圖林根邦政府支持她的觀點,在廢除新冠肺炎防治措施上與聯邦政府反調的結果是該邦有7.4%的住民感染新冠肺炎,感染率位居德國第二,僅次於薩克森邦。此外,AfD在疫苗接種議題上的敘事,與瓦根尼科希特幾乎像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

 

第三起重大事件,就是俄烏戰爭。瓦根尼科希特的立場與台灣的統左派人士以及「左派反戰派」(如,《上報》讀者熟悉的盧倩儀)相當一致,美國是戰爭機器,應當立刻解散北約,對莫斯科採取相對友善的態度,德國應該與俄羅斯更緊密地合作。儘管在俄烏戰爭後她表示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攻擊是犯罪行為,但不忘批評美國外交政策「在全球留下的巨大血跡」。她更反對德國肖茲所領導的三黨聯合政府支援烏克蘭的政策,她說「德國在這場戰爭中根本不是站在烏克蘭這邊,而是站在軍火公司這邊」、「這種做法永遠不會帶來和平」而能夠帶來和平的方法,根據其提出的和平宣言,包括烏克蘭必須割讓部分領土給俄羅斯、烏克蘭放棄加入北約進行非軍事化、德國停止對烏克蘭提供軍火。這該不會又是巧合?這與AfD對俄烏戰爭的態度,如出一轍。霍克(Björn Höcke) 是AfD)最極端的政客,也是圖林根邦的黨魁,他曾拜訪瓦根尼科希特,在德勒斯頓的公開演說中邀請她加入AfD的行列。毫無違和感。

 

台積電與台北不能迴避的議題

 

聯邦德國的政權如果落入左右派民粹主義政黨所引發的問題不光是對德國自二戰後自由民主體制的挑戰,台灣其實也難脫影響,這不光是歐洲最大國的成為威權國家的可能性已經迫在眉睫,還在於台積電的晶圓廠日前才在德勒斯頓動土,一旦未來投產時,這些晶圓產能是否會轉化為威權主義國家的兵工廠,進而威脅民主國家的安全?這是台積電多元化全球佈局必然面臨的窘境,不宜等閒視之。

 

作者為政治評論人

關鍵字: 德國選舉 左派 右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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