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聚集全球領導人的聯合國峰會正在進行，稍早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信誓旦旦要推動一項重大議程，內容涵蓋人工智慧、氣候危機、裁減軍武和打擊諸多不平等，基於聯合國共識愈難達成，談判愈形艱困，古特雷斯的提議於是被譏諷為理想很豐腴，現實很骨感，俄羅斯意見尤其多。

但俄羅斯的理由是，它認為這項議程（又稱「未來協定」）僅代表了西方利益，例如逐步淘汰化石燃料、建立多邊金融機構改革，以及承諾全面核裁軍和完善預防戰爭機制等等，而他們強調這都是屬於國內管轄權，聯合國不該干預。只是，當俄羅斯代表團打算將「不干涉國家內政原則」文字塞入其間，結果反促使剛果民主共和國提交拒絕俄羅斯此舉的動議，經22日表決，最後是143票比7票（15票棄權），否決了俄羅斯欲行的修正案。原本輿論是圍繞在聯合國秘書長的倡議恐怕曲高和寡，經此一役，所有人目光焦點又回到俄羅斯在聯合國的地位會否持續遭到孤立。

近年積極以反西方價值串聯盟友的國家，一是中國，另一就是俄羅斯。前不久，俄羅斯曾特別發布聯邦政府命令，列出47個俄羅斯價值敵對國（包括地區），指稱這些國家正在推動「具破壞力、違反俄羅斯傳統精神道德價值觀的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亞洲國家中，台灣（被標註為「台灣（中國）」）也和日本、南韓、新加坡一起進入名單。

那麼，什麼是違反俄羅斯傳統價值觀？又或者我們應該問的是，當下的俄羅斯，正在推動什麼樣的價值觀？

僅舉一例其實就可以看到台灣被這樣的俄羅斯列為價值敵對國，也是理所當然。即自俄羅斯2022年全面入侵烏克蘭，除戰場上的煙硝，兩年多來，俄羅斯境內的獨立媒體幾乎全部消失。過去，俄羅斯獨立媒體尚可在「刀鋒」遊走，如今，在反戰爭宣傳罪和嚴審內容雙重打擊下，俄羅斯已創造出史無前例的流亡記者潮，近有避走喬治亞、立陶宛和吉爾吉斯，遠有奔赴德國、荷蘭，「流亡」則是相對於「國內監禁」二選一的無奈決定。

就連有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穆拉托夫（總編輯）坐鎮的《新報》（Novaya Gazeta）也無法倖免。《新報》不只歷經一輪又一輪被查、被封，轉戰虛擬私人網路 （VPN）後再被禁（目前已改採境外發聲），不涉戰爭報導的紙本也被限制在每日只能發行999份。發布新聞的自由被截斷，金援斷炊，記者被關則矣，還有大庭廣眾下被擺明受命官方的幫派份子攻擊，有險些遭弄瞎眼睛的（即穆拉托夫自己），有被打斷手的，有被剃光頭威脅的，還有意外中毒的，稱這是普丁治下俄羅斯新聞自由最黑暗的一刻並不為過。

對於記者的壓制，俄羅斯官方同時「多管齊下」，並藉諸多罪名的混淆應用，於真真假假中，增深記者的不安全感，例如動輒觸犯「特別軍事行動」下的官方指導用詞，是為現行犯，關；揭露官方不允許的戰爭內容（包括地點、數字、戰事消息），則可能因「外國代理人」入罪，關；外媒駐俄國記者，更多是有直接被控間諜罪，在不透明的審判下得到重刑，如前不久才因美俄談判換囚獲釋的《華爾街日報》記者格什科維奇（Evan Gershkovich）。

前不久因「美俄談判換囚」才重獲自由的《華爾街日報》記者格什科維奇。（美聯社）

被關之外，另有丟掉工作同時遭到巨額罰款，不想被罰錢更不想被關，當然就是逃，以至多有新聞工作者淪為國家通緝犯，包括前俄羅斯國家電視台主持人法裡達·庫爾班加耶娃（Farida Kurbangaleeva ），她因為在自己的YouTube 頻道採訪了親烏克蘭的俄羅斯人而「觸法」。這些記者現在只要一回到俄羅斯土地就是入獄，即使在外，也要慎防被和俄羅斯有引渡合作的國家拘留遣返送審。

截至目前為止，相當能彰顯當下俄羅斯價值觀之一的抓捕記者行動，都還在進行中。今天，它以反西方價值為名在聯合國表決時雖遭到明顯孤立，但這個世界對它已算是非常客氣。至於台灣被此刻的俄羅斯列入價值敵對國家，倒也反映了台灣所為種種，在國際上應該多是屬於正面評價。

※作者為《上報》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