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期的魯國，禮制式微而告朔之禮也只剩下供一活羊，端木賜（子貢）認為如此只是徒具形式，想乾脆把活羊也省了。但孔子意見不同，他告訴子貢說：「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孔子的意思概是：「子貢啊！你捨不得的是那隻羊，但我仲尼更珍惜那個禮！」

這段《論語-八佾》的敍事情節與近日媒體披露賴清德總統對於將軍們見三軍統帥時未起立歡迎而有意見的事件頗為類似。

日前媒體報導八月8日，總統出席晉任將官茶會，走進國防部之會場時，全體31位將軍均未起立問好，總統因而「氣得大罵」還「怒摔資料」於地或桌上，又推論總統是為了要「軍中立威」。

媒體報導一件發生在50天前的新聞，可能與事件逐漸發酵才揭露有關，但報導內容疑有誇大賴總統嚴謹的「叫真」人設，如在描述總統「生氣」的舉止，究竟是將資料甩地或摔桌上？就有不同的說法，也許總統根本就没甩沒摔，只是動作大了些；又總統究竟是暴怒？發颷？不悅？還是只是厲色？可能就是「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解」，每個人的感受各不同吧？這些落差顯示爆料者並未在茶會現場，只是個轉述者，轉述者們不斷地將過程加油添醋，特定媒體聽得津津有味致報導失真。

有人先向將軍們明示以輕鬆、溫馨的方式進行茶會，將軍們不用起立迎接總統、將軍們未起立歡迎向總統問好、總統對將軍們的禮節察覺異狀而有意見，這三件事應該都確有發生之事，故可推測有某些將軍或國防部人員自覺有委屈，不該平白挨總統的駡「不懂禮貌」，其中必有人向他人抱怨而由轉述者向國防記者爆料。

有官員或其長官自作主張取消「立正之禮」，而總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才會對將軍們「異常表現」有所質疑，或嚴肅地詢問身旁的顧立雄部長，但未獲得正確有效的資訊，而在座的31位將軍因軍中服從文化長期薰陶下，長官沒問你，沒有人會主動向總統報告「眉角」在哪裡，更不會有人愛出風頭，致總統就像穿「國王的新衣」，得花更多的時間及情緒去處理軍中「爾愛其羊，我愛其禮」的問題。可惜當場沒有人勇敢挺身向總統報告事實是有一個「端木賜」不要我們將軍行立正禮。另外更早時，也沒有將軍向那個「端木賜」直率提出不行立正禮不符國軍禮節及文化。因此整體上而言，將軍們勇敢及坦率不足，判斷「禮」的分寸不足及堅持「禮」的決心也不够。如果這真如報導所臆測是總統藉此軍中立威，不就剛好，委屈何在？若是國防大計，將軍唯唯諾諾更非國家之福。

依個人公務生涯之經驗，絕無將軍會當場對總統不恭不敬，即便意識形態作祟，不認同賴清德或民進黨.，也不會在那種場合上白目，做出與眾不同的動作，這正是「禮」的準繩發揮作用。31位將軍在總統詢問顧部長「未起立」之事時，没有將軍「造次」主動向總統說明，也是「禮」的約束，但卻顯得謹慎有餘，膽識不足。

既然「端木賜」已先提示輕鬆而溫馨，為何只接受「不起立」的輕鬆，卻又謹慎地不敢向總統報告是有個「端木賜」交待「不起立」？大家就隨順配合「端木賜」坐著鼓掌，沒有人堅持對三軍統帥應有的禮節，鼓掌再如何賣力，對軍人而言，就是恭敬不足，鼓掌徒勞而無禮。

《論語-泰伯》中，孔子有一段對禮的指導。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意思是說：「恭敬而無禮則徒勞無功，謹慎而無禮則膽怯識窄，勇敢而無禮則魯莾闖禍，直率而無禮則尖蝮刻薄。

當天府方特別舉辦茶會，不安排司儀照本宣科，改以溫馨為主軸與將軍會談，立意本良善，看見總統對「未起立」有誤會，「端木賜」應勇於自首，誤解輕鬆溫馨意涵，對於造成總統誤會、害將軍委屈當場致歉，也化解尷尬，也才合乎禮。

俗話說「禮多人不怪」，這是民間送往迎來之基本法則，但不能完全套用於官方或軍方。台諺有句「君子廳小人房」，更值得參考。夫妻再如何恩愛，在廳堂就要相敬如賓，彬彬有禮如君子，進入房間則可像小人般不拘小節。晉任將官茶會再怎麽輕鬆而溫馨，（起立問好）是基本禮數，和總統再如何熟識要好，公開場合在言行舉止上也不該踰越分際。

府方和國防部安排協調不够周延，致令將軍失禮又挨訓，卻也突顯出在「恭慎勇直」上的太過與不足，有了檢討精進的機會，府方官員又豈能不加強溝通，勿陷總統於不義，而總統是否怒形於色？有則改之，無則嘉勉。

※作者為退休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