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26日的《華爾街日報》報導指出，解放軍潛艦在長江中游的武昌造船廠附近沉沒，事件的熱度不亞於2023年5月底福建號甲板疑似破損的誤傳舊聞，即使最終被現代資訊工具還原是清洗甲板的水痕，仍然有著各種假設與推論。巧合的是，今年被發現疑似沉沒，被美國命名為「周級」的神祕潛艦被拍攝到衛星照片的時間是在2024年5月底，相隔一年的時間之後，各界對於解放軍海軍的造艦能力再度提出質疑。

解放軍研究領域對於「軍事不透明」的先驗性認識幾乎成為不便的心理認知，即使公開資訊發達且有各種商業途徑的資訊來源，似乎仍難以還原濾鏡底下的原貌，仍然是現象學的認識論問題。美國傳統基金會高級研究員薩德勒（Brent Sadler）近日指出，艦解放軍海軍在新船塢製造的新型潛艦沉沒，將延宕解放軍組成核潛艦戰鬥群的計畫，但是他也於2023年11月份提出，美軍水下戰力全面輾壓中國的時代告終，也會影響美軍應對台海衝突。美國海軍也曾對中國造艦噸位大幅領先美國感到擔憂，各種看似矛盾的論述，實則反應「軍事不透明」的認識論問題。

小型核潛艦的發展已有前例

「周級」潛艦被發現到的地點為從來未生產過核潛艦的武昌船舶重工集團，該造船廠曾生產039系列（元級）構型的柴油動力潛艦，排水量最大也不過將近3,000噸。回顧目前全球核攻擊潛艦的發展，排水量3,000噸級以下的有法國第一代的核攻擊潛艦，紅寶石級潛艦（Classe Rubis），以及朝鮮疑似發展中的金君玉英雄號潛艦，吃水約3.5公尺左右。然而，法國海軍對於紅寶石級有限的武裝與功能頗有微詞，因此推出新一代的蘇弗朗級核潛艦（Classe Suffren），排水量也增加到5,300噸，吃水約為7.3公尺，這也才僅能搭載20枚的暴風影巡弋飛彈，以及70天左右的糧食與飲水，因此任務結構極為緊湊。

如果解放軍當成成功建設完成3,000噸級的新型核潛艦，或者是傳聞的新型混合動力的潛艦，將很難規劃這種潛艦的任務內容與天數。如果僅有50-60天左右的糧食與飲水，並且僅能搭載極為有限的彈藥，效益與現有從瑞典引進的史特靈引擎（Stirling Engine）技術相去不遠，一樣能實現絕氣推進（Air-Independent Propulsion），雖然核潛艦將更為安靜。但是目前已有法國汰除紅寶石級的經驗，解放軍為何要重蹈法國的覆轍。解放軍目前也已有5,000噸左右的091級系列，不免有任務與屬性重複的疑問，除非有著不得不使用三千噸級潛艦的場域。

仍缺完整核潛艦生產條件

從武漢鄰近的中國軍工產業體系來看，鄰近的武漢市東湖新技術開發區設有核動力運行研究所（105所），似乎能成為核動力潛艦假說的有利佐證。位於武漢的105所主要業務是核電廠的機組，並非專精於潛艦用的小型核反應爐，巴基斯坦恰希玛（Chashma）核電廠的機組便是來自於105所。目前解放軍核潛艦採用的反應爐主要來自於四川的中國核動力研究設計院，生產核潛艦的基地則位於葫蘆島，要突然在武漢地區形成一個新的核潛艦生產基地，牽涉到資源問題，以及既有中國整體核工業系統性的調整，牽動的層面不亞於一個部委的規模。

進一步從其他涉及核動力反應爐的單位背景來看，專精於商用小型核反應爐爐（Small Modular Reactor）的中國核工業建設股份有限公司位於上海，作為其上級單位且總籌中國核工領域的中國核工業集團總經理顧軍也是上海人，集團主要高層也沒有武漢人，近年要在武漢地區突破性的創設一個核潛艦相關的新單位似乎有挑戰性。整個大武漢地區在近五年之內經歷過新冠疫情和水災的衝擊，人員和設備難免受到不一程度的影響。鄰近的武漢大學、華中科技大學與湖北科技學院雖設有核子工程學系，主要聚焦於核電廠機組的研究以及作業人員的養成，近年又受到半導體產業與晶片荒的影響，高階研究人才紛紛轉進相關領域。
 

水域自然條件不利研製核潛艦

武漢地區所在的長江水域環境也難以容許吃水超過三千噸的潛艦活動，從武漢到安徽的水域最深約六公尺，潛艦若要避免觸底吃水也不能超過五公尺，「周級」潛艦若搭載核反應爐，不只將增加體型，還難以掩蓋反應爐發出的噪音，頂多只能作為實驗性質的載台，難以形成作戰能力。如果真如外傳採取核動力充電鋰電池，又要佔據額外的動力系統空間，如此的設計還得確保鋰電池不會因為充電的產生高電壓而造成燃燒，在系統整合的挑戰與複雜性將極不具效益，還不如直接攻克小型反應爐的技術瓶頸，或是專門提升鋰電池的穩定性與絕氣推進能力，武漢當地的鋰電池產業鏈發達。

如果中國的潛艦團隊已有相當信心，搭載新型動力於試驗平台，需要這種小型潛艦的場域大概也只有台灣海峽與南海，如果要克服目前解放軍核攻擊潛艦的噪音問題，試驗小型化的反應爐或許是一種可能。位於武漢的核動力潛艦整體研究設計所（719所）有著設計核潛艦的能力，但是設計單位不一定有最完善的生產設備與環境，如果要在武漢使用元級作為新型核動力反應爐的載台，涉及整個動力系統的重新設計與改裝，當地仍不如葫蘆島有著熟練的技術團隊與核施工環境，只有位居內陸的保密性明顯勝出。

研製新型電池動力潛艦是為佈署柬埔寨

目前中國舉國之力發展鋰電池科技，若要發展潛艦核試的新型動力電池的可能性並不低，若真要仿效法國研製排水量僅有三千噸的核動力潛艦，成本效益與任務功能性都偏低。如果真要賦予小載台重大任務，恐怕與近期中國在柬埔寨的雲壤（Ream Naval Base）取得新基地，並且開通德崇扶南運河（Funan Techo Canal）有關。新運河水深約為5.4公尺，可通行3,000噸排水量的船隻，與金邊附近的洞里薩湖將成為一個完整的水域網路。

該湖作為東南亞最大的淡水湖，水深約為9~14公尺，足以藏匿排水量3,000噸的潛艦，運河的設計也足以讓潛艦通行。由於先前已有兩艘056級進駐雲壤，中國和柬埔寨於今年5月16日在靠近有主權爭議的南海水域，也進行為期15天的「金龍-2024」聯合軍事演習，往後再出現解放軍潛艦不令人意外。

目前中國駐柬埔寨大使汪文斌是中國外交部的明日之星，各方面都受到習近平夫婦的賞識，派駐柬埔寨並非是左遷，更有著督導當地的身分。未來中國將可經由運河調度船艦於雲壤和西哈努克港（Sihanoukville）之間，洞里薩湖也將成為南海周邊地區最難從海域進入的潛艦基地，其隱密性將成為未來西方國家在南海地區最大的隱患，一個易守難攻且能仿效現有武昌造船廠環境的內河水域，即使是傳統動力潛艦也足以造成鄰近地區和西方國家在南海地區活動的挑戰。

※作者為台灣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博士候選人，東協經濟貿易文化發展協會研究員。